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 - 第83章

    医尘雪正想问是谁，便听得一阵轰响，整座城都似是晃动了一，隐有坍塌之势。自他们接近槐树后就再没有响起的那些声音，再度嘈嘈切切的成一片。还来不及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医尘雪就被拉了一，撞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里。他只觉脚一空，似是地面裂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倾倒去，他整个人的重量便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的上。他能知到四周有怨煞的气息，却已不如先前那般重了，隐在那些黑雾里面的东西，渐渐清晰地显来，那是一张又一张——或茫然、或悲戚的人脸。“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是谁了。”“我也想起来了。”“我生在这里。”“我认得你的声音。”……终于……想起来了。此刻，那一张张人脸一个接一个地哭声来，开始是小声的啜泣，后来便是难以抑制的竭力哭喊。这闷了不知多少年的悲伤，如今终于有了哭泣的缘由。这座城，曾有过一个与家、与城里所有人，牵绊极的名字。槐城。只是自那大阵落当日，前来驱除邪祟的傀师，或是因缘际会途经此地的凡人，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就连生在这里、在这里的他们，也日渐记不清这个名字。他们被困缚在这里，不得解脱，又因执念不愿解脱。起初，他们看见那棵槐树华盖如云，心里尚有些藉。但后来槐树也不再开了，只剩一场又一场的落。落完了，一朵苞也没再生来。他们就在那些落，恍然意识到，是自己上缠裹着的那些黑雾，让那棵槐树日渐凋零，再无半生机。也许，不再靠近，槐树就会再开，再枝繁叶茂吧。他们这么想着，便不再到那棵槐树的近去，只远远地看着、游，常常抬望一，盼着某一日，会再看到满树绿白。可是望着望着，他们就忘了，为何他们要日复一日地望着那棵枯败的槐树。甚至……那已经瞧不槐树的模样来了。可他们依然毫无怀疑地，认为那是一棵槐树。直至今日，有生人阵，破了阵，他们才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这里曾是一座人来客往、无灾无祸的安乐之城。

    也终于知，为何他们会困缚于此，频繁地、执着地，望向那枯败、不生的槐树。那株槐树，在这座城还未建成之前，就生在那里。它从一开始就生得极，绿荫遮住了一大片房屋，像是庇护一般。正因如此，那条街市才会是这城最闹之，张家酒楼才会人满为患，客客，从无断绝。但也许是槐城太过安逸，福泽太多，总要有儿灾祸降来，让他们经历一些不如意，才能符合这天地间此消彼的理。那一日，槐顺着涓涓河到城外去，家的小公沿着河岸走，城主难得有闲暇，陪同着一去捞槐。家的小公叫愁，从小便聪明伶俐，城里的人都以为，他以后是要继承父亲衣钵，成为新任城主的。但这样的以为，最终并未能够实现。家父从城外救回来一个人，他的睛受了伤，在家休养了很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几乎槐城的每个人都见过他。虽然睛蒙着白布，但他说话温声温气的，十分谦和有礼，槐城的人都很乐意同他说话，听他讲西池的山风、奇闻秘术。可是有一日，温良的公忽然就变得比鬼魅还要可怕。不知是从哪里先爬来的黑虫，咬伤了谁的睛。痛苦的尖叫声响起的一瞬，越来越多的黑虫从檐梁上、灶台、井里、石桥底爬来，屋屋外，密密麻麻的全是那样的虫，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那一瞬，烈的恐慌席卷全城。他们之的不少人都曾见过那黑虫，并驱使它们行过斗虫的游戏。那是从西池而来，被家父所救之人，养的蛊虫……剥肤之痛，骨之痛，他们嘶声竭力的哭喊声、求救声，湮没在一片目惊心的血海蜿蜒之。而往日里与他们谈笑的人，就站在那犹如万蚁倾巢的城门前，望着城的一切。他已经摘了蒙着睛的白布，那双睛里毫无悲悯，淡漠得让人心底蹿起的寒凉直穿骨髓。那人曾说过，蛊虫能人白骨，是极其危险之，只有在蛊师边才会安安分分。所以他承诺，他会将蛊虫看好，绝不会让它伤人命。槐城，无人不信他。然而在那混又凄厉的嗥叫声，任凭被蛊虫啃得血模糊的他们如何呼救，曾温声对他们许承诺的人仍然没有半分动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家父的善举，凭什么带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他们之的许多人，还未娶妻生，还未得嫁良人，便要死了么？家的小公，才五岁……在那样一场无妄之灾，他们无力护住自己，无力护住亲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