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 - 第59章

    被发掘拍电影那年并不如有些媒夸大其词，他正在迷茫的十字路，相反，姜换彼时很清楚要什么，毕业，回岛，再找个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学生时代，烦恼与困惑都朴素，至少比现如今伸手抓不见任何的虚无要正常得多。许为所言“电影艺术”，似乎为他那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搭了一座桥，让他多一个选择，于是姜换办了休学一年手续，和许为一起回国拍摄。《蓝太》在艺术层面无疑是成功的，姜换在欧洲几个电影节走一遭，赞誉和夸奖听多了，加之过程不算难熬，难免产生以此为一步的目标也不错的念。正在这时，许为提供了一份合约。“他说会为我量定5电影，我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姜换说到这儿，尖发苦，分不清是香过量还是回忆太折磨。喻遐问：“这不是很好吗？”所有人的反应都会和喻遐一样，包括当年的姜换。前一天还是穷学生，潦倒，无人问津，因为族歧视找兼职都受限，后一天就收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纸醉金迷的奢华世界，谁能抵挡得住？姜换现在想，只觉得他太草率，但是再来一遍他不能确定自己会选另一条路。“我妈妈……嗯，养母。”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带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私隐，忽视了喻遐表一瞬间僵了僵，“我养母那时丢了工作，房贷拖着，看还不上，许为就送来了这个合约和这么好的机会。”“她帮你签了吗？”“劝我，”姜换纠正用词，“她劝我签了，我同意，然后把钱划给了她的账。”“为什么？”“觉得她比我更需要钱。”姜换往后靠在椅上，仰起，树影婆娑间竟漏了一两月，“也有激，我从小就对她非常激。”喻遐不吭声，久地望着他，睛里有光闪烁着。姜换停顿了须臾。他又有想烟了， “没有不喜。”糖浆量超标的苹果还是被姜换慢慢地喝完了，喻遐和他在街了租车，耳边仍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姜换竟然跟自己回了家。

    四十分钟前，姜换说完那句话后就缄，仿佛挣扎了好一会儿仍然选择到此为止。喻遐已经听了很多属于姜换的秘密，每一句都是额外赠予的，所以不为他突兀的半途而废的剖白而心焦。他从容地，发现对方正烦躁地着右手的指尖，大拇指反复捻过无名指边缘。“你想烟吗？”喻遐问。他不烟，但他从烟瘾很重的叔叔那儿见过类似动作。姜换否认：“不想。”喻遐又瞥过姜换的手指，宽容地说：“没关系。”姜换持说不需要，同时若无其事地把手前的袋。他今天穿一米白偏运动的装，材质柔，版型宽松，把姜换衬得格外温，双手都揣小腹袋时像一只袋鼠。两个人在椅上坐了很久，果喝完了，也没什么话题可以继续。姜换看了时间，喻遐以为他还有别的事，连忙说：“你要回酒店了吗？”“我不忙。”姜换答非所问。喻遐一时没能理解，可姜换的睛很地望向他。校园照明的路灯被大梧桐遮去了一半，光如雨，树影婆娑，昏暗环境里喻遐却发生错觉，好像看见了姜换藏在单里那颗很浅的痣——他趁姜换睡着仔细看过一次，靠近尾的位置，灯光闪烁时它像一粒尘埃。又来了，状似的目光，喻遐被他这么望着持不了半分钟就投降。心仿佛就此打开，虚与委蛇的谎言全都就地删除，只剩最真实的渴望。想和他独，时间久一更久一。哪怕被当成恬不知耻。“那……”喻遐想自己居然顺畅地说得，“你去我家坐坐吗？”然后姜换就真的答应了他。直至现在，除了恍惚与惊喜，思忖该与不该的犹豫慢半拍地浮上来，但已经没法反悔。喻遐从鞋柜找到一双买给喻庆涛但还没被穿过的拖鞋，姜换靠在门框那里，两手指勾着装冰淇淋的塑料袋。路过街的便利店时姜换说想去逛一，喻遐没跟着，等他来，发现姜换买了两盒冰淇淋，是前几天简晧请他们吃的那个牌。路上吃了一盒，剩那盒草莓味现在化了一半，香味就更加甜腻了。“我放冰箱。”喻遐接过来。厨房后姜换还站在玄关，他慢吞吞换鞋，踩着凉拖却不着急。喻遐的家安在一座房龄快和他年龄一样的灰泥单元楼角落，还算宽敞，可少了普通人家的烟火气，冷清，杂，窗帘拉拢一半，外间的防护栏镀着一层陈旧的铁锈红。八月底的东河还有盛夏的暑气尚未散去，一楼又又闷，站一会儿后背就起了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