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 - 第119章

    唯独他的阿雪，神形俱损、险些丧命，说是活着，与死无异。谢烬坐在床边，太久不曾阖，他的球布满血丝，面颊凹陷。他握住江悬的手，像握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这些天除了大巫和张临渊在时，他便是一直这样看着江悬，一也不敢闭。偶然低，枕边似乎一莹的红。谢烬目光一滞，将枕面的东西来，原来是一支红玉簪，他送给江悬的那支。江悬那日在城墙上，是散着的，回来之后玉婵为他更衣，大约便是那时将他放在衣襟里的簪掖了枕面。细看，簪上还有血迹。谢烬垂眸，一个苦涩的微笑：“那日你着它么？”江悬没有回答。“早知，送你一支更好的了。听说南的师傅很会雕刻玉，等你醒来，我托人去寻一位厉害工匠，给你几支更好看的簪。阿雪，你醒来好不好？”谢烬声音很轻，如动时的耳语一般温柔，他抚摸江悬的，问：“你是不是害怕我生你的气，所以才不肯醒来？我已经不生气了，只要你醒来，你想怎样都可以。……”然而无论谢烬说什么，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连都不曾动一。昨日张临渊说，最坏的结果便是如今这样，江悬永远沉睡，直至几十年后老去死亡。“几十年，”谢烬不禁失笑，“可他才二十多岁啊……”张临渊叹了气，说：“能活来，已是不易。”事到如今，谢烬无心再去追究张临渊帮凶之罪，要怪只怪他自己，不够机警惕，江悬服了这么久药，他竟然毫无怀疑。天黑时，林夙过来了。这本就是林夙的宅邸，但或许因为谢烬日夜不休守在江悬床边，林夙现得并不频繁，每日傍晚来一次，也不久留，仿佛只为看一江悬生死。今日他来，带来一个消息。“登基大典定在这月十八，萧勖托我带话，请你务必到场。”谢烬淡淡：“嗯，我会的。”“岐川……”林夙言又止。谢烬抬看他，问：“还有事么？”林夙张了张，许久，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没了。”谢烬垂帘，目光回到江悬上，：“大典结束后，我带阿雪回漠北。我答应过秦王，这次回去，我与阿雪不会再踏原半步。”林夙微微蹙眉，问：“你担心萧勖即位后，也像萧承邺那般忌惮玄羽军么？”谢烬摇：“不过是没必要再回来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玄羽军……江家已不复存在，我一人无父无兄无后，也无朋党，对他来说，不足为惧。”沉默片刻，林夙：“萧勖不会。”

    谢烬抬眸，淡淡一笑：“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阿雪怎么样了？”“还是不愿醒来。”林夙望着床上安然沉睡着的江悬，低声：“他受了很多苦。”“嗯。我知。”“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了。”谢烬目光微落，看着江悬，说：“会的。以后有我陪他，是生是死，我与他一起，不会再分开。”“岐川，”林夙看向谢烬，“多谢你。”“谢我替你照顾你弟弟么？”谢烬淡笑，“他不仅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不必言谢。”“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呢，打算留在这里，还是与我们一起回漠北？”“我……”林夙垂睫，目光落在不知名某，半晌，淡淡，“再说吧。”五日后正月十八，登基大典在承天殿外举行。萧勖即位，改年号为明德，大赦天。皇城终于有了新的主人，依照礼法，新帝即位第二年才可立后，而礼官的意思，萧勖与先帝并非父，可不遵从这条规矩。但萧勖说，待天安定，再议后之事。大典清晨开始，依次行过宗庙祭祀、百官朝见、颁布诏书，结束时已临近傍晚。文武百官依次退，闹消散，大殿又恢复平日寂寥冷静的模样。萧勖坐在龙椅上，上沉重而华贵的礼服冠冕还未换，他的神有些疲倦。他摆摆手，示意殿女太监都退，不多时，大殿只剩他一人。没有人不权力，何况是一位曾经错失王位的文韬武略的亲王。然而终于坐上这个位置，萧勖却并没有预想欣喜，反而有些落寞。天渐暗，不知何时，门明暗界，一坐着椅的人影现在萧勖视线。萧勖一滞，低声喃喃：“灵抒……”今日的林夙没有穿那件厚重沉闷的青袍，而是换了金线勾勒的月白云锦衫，一也用玉冠束了起来，有如芝兰玉树。他推着椅慢慢来，停在距离萧勖不远不近的地方，双手叠，缓缓一拜。“恭贺吾皇，吾皇万岁。”龙椅上的萧勖眉微皱，目光落在林夙上，低声：“起来吧。”林夙直起，望着萧勖，没有说话。二人之间许久没有过这样安静的对视，沉默半晌，萧勖主动开：“你今日来，是来祝贺我，还是与我别？”林夙帘微动，回答：“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