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传》（骨科）（兄妹） - 章一百七十三

    一百七十叁、庄老前一晚供了香拜了神，又规规矩矩替庄各位喂了供饭，抓了把便宜香，用明烛了在门外，给来往各位享用，这才晃悠悠提了酒回屋畅饮。不过畅饮归畅饮，庄老能在义庄了这么多年的事，自然有自己的本领。这酒酿甘肚，前一秒醉醺醺躺倒，不过一炷香过后便没了醉意，外面任何风草动他听得一清二楚。正月初一这天刚亮，夜里刚醉了个痛快的庄老就已经拾掇好衣衫，洗漱完毕后先又拜了一圈，又给庄里各位各上了饭，这才取了烟杆悠哉悠哉走到门台阶上烟。结果还没一，便听见庄大门传来一阵蹄声，庄老好奇谁家这个时候来义庄撞晦气，但也不敢犹疑，忙起了去取门栓。一见来者，庄老先是一愣，随后这才想起来是谁，先揖了一礼：“这位老爷，久见了。”“老人家久见。”正说着，忽而又听见山上一阵动静，林玉生不知怎么也骑跟了过来。“大人。”庄老连忙行礼，林玉生见状立刻将其扶起：“大过年的还来叨扰您。”“山上风大，大人和这位老爷快些屋取。”“我刚理完手里事儿，就听人说你一大早牵了门，我想着你大概会来这里，”林玉生端起茶碗饮了一茶，“看来我没猜错。”“待不住，反正这路我也熟悉，便早些来看看。”两人话还没说几句，庄老便提了莲灯站在门，言可以去堂了。山上冷，义庄又建于凉，最是存棺的好地方。堂正对着门设了神位香炉，年年香火不断明烛不熄，神堂前又放了两块快褪了的蒲团，两侧小门用黑布遮了，叁人对着神位上了几炷香，这才随着庄老了堂。堂冷得让人不由得一冷颤，堂里只在角落设了一桌椅板凳，旁边摆了两个木柜，摆着庄老事的，四设了白布乌帘，间的空地摆了五棺木，棺前供奉的香饭还没用完，亮着红的星。“自半年前事以来，苍州便封了江，他们将那些人送来义庄，后面断断续续被寻来的亲人领走了一分，如今留在义庄的只有这几位了。”庄老先是朝着五棺木行了个礼，随后转对着林玉生他们，“前几日来了个富商，据说是为了去世的母亲积德，予了不少银，说等年后便替这几位张罗着土为安呢。”“后续再无人被送来吗？”“这苍州都封了江了，哪还有人送来，而且那些靠着捞尸过活的，谁敢江和官府对着呢？”庄老蹒跚着指了指那几个棺木，“老爷半年前就来瞧过，间也来过一次，自然清楚，如今就剩他们几个爷们，还是并无老爷想寻的姑娘。”说完又不知想到什么，庄老嘿嘿笑了一声：“老在义庄待了几十年，见得人多了去了。他们往往来瞧的时候，或是寻到了痛哭一场，千恩万谢接了回去安葬，或是寻不到所寻之人，便唉声叹气的愁眉苦脸，还有人虽是寻到，可宁愿丢银也不愿接回去。不过他们都只来了一次后便再不来了，除了老爷，就是燕家那小叁番两次地来看过几次。”“燕家？”“就是江边打渔的燕家。”“原来是这样，”林玉生说完又向颜淮解释，“之前你让我留意过，那专门给衙门后厨送鱼的燕家。”“他家和以前的老知府是远方亲戚，这才给了他们这个差事过活，都是劳作人，没什么心思。”庄老不明所以地冒一句话，随即又，“半年前，就是老爷刚走的第二天，燕小书那孩就带着小媳妇来瞧过，也没瞧个结果。”

    “燕家也在寻人？”“早些年他家大儿打渔了难，请人江里寻了许久找不到人，他家小儿心有不甘，凡是听见义庄送来了新人，便说什么也要来看看。”庄老见颜淮瞧了没结果，便端着灯请了两人了堂，“老不知老爷要寻的姑娘是谁，老爷也不愿说。不过这大半年都过去了，若真落了，说句难听的，要么顺着去了，要么早已沉江底喂了鱼，老爷后面来了这么几次……只能是白费力气。”林玉生见庄老这般直言，他是知晓事缘由，生怕颜淮因此发怒，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可颜淮只抿着，沉默了许久这才开：“但无论怎样也好，我不甘心就此放弃，总得让我再见一面。”“若是有缘，千里自会再见，若是无缘……”庄老想着这么久日过去，江急冷，浪里淘沙，真要寻得最后也只剩白骨，不由得了一烟叹，“何必执着？”他没注意颜淮越来越苍白的脸，林玉生见状也不敢再留，谢了几句便拉着颜淮快些离去，山时更是时时注意，生怕颜淮撑不住了事儿。“庄老这么多年在义庄待着，生死见得惯，说话难免直白些。”林玉生说，“可你也别灰心，这也只是猜测之言，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贸言她生死，说不定已经被人救，一时没能相认而已。”两人策行在江边，江今日难得平缓，然而江上却只有寥寥几艘行船。“谨玉你若信我，便将此事给我。若她落苍州，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你寻到。”“多谢。”“不过若真是寻到了，到时候你家里那位，又该如何解释？”林玉生顿了一，开继续问。“暂缓之计而已。”颜淮握着缰绳，目光不由得看向侧的江，“母亲不好，不能让她再受打击。”在燕家待了两日，燕瑶这才抱着燕阿秀替她的衣服回到绣庄，谁知刚放包裹，见院人都不知去了何，将东西整理好，这才四寻着阿棋她们。兜兜转转寻了好一圈，这才在别院门瞧见围成一团的桃幺她们。“我说怎么不见人，你们围成一团什么？”“瑶瑶你回来了！”桃幺回看见燕瑶，便立将她拉过来凑闹，“绣庄来了个面熟的公，咱们在凑闹呢。”“什么公，难不成是个潘安貌宋玉？”“自然不是，男又不是没见过，光是得好看，也不至于让大家凑成一团。”绣娘乔儿偏过，见燕瑶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便靠近了些让她有个倚靠，“桃幺她们只知一半，你问她她也说不清楚。”“儿知？”“那是，我可是瞧了全程呢。”乔儿笑着说，“你应该知的，咱们庄主怪，别人请她衣裳全看脸。几年前这位公来的时候，咱们刚忙完送给京里国公夫人的衣裳，庄主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忙，谁知这公命人抬了箱来，直接放满院呢。”“我知我知，”桃幺连忙举手加两人的谈话，“这里我正好送了布匹来，那箱里全是金银珠宝，大白日直晃了我的睛。”“这么富气？”燕瑶探看了一，这院也不算小，真要填满，那不是好十几个箱才行？“那可仅仅是请庄主答应的报酬，还不算衣裳首饰的料钱呢。”“莫不是里派来的人？”“不是不是,那位公求的可是一整嫁衣。”乔儿说完又，“里置办衣服可都是有规矩的，那几年里皇公主也没有娶亲的消息，哪个娘娘敢让人置办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