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 - 第181章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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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

    桌上铜灯多了几盏,暗室也明亮了起来。

    鞭、刀、木杖、锤……

    地上七八糟一片狼藉,墙砖石屑簌簌掉了一地。裴云暎把掀翻的桌凳重新扶好,桌上尘土也净了。

    方才绿衣护卫来,恭恭敬敬递上一隻红木托盘,将上盛着的茶壶与杯盏放,低退了去。

    裴云暎在桌前坐

    他嘴角微隐有血痕,边一片乌青,神倒是泰然,提起茶壶斟了盏茶,往桌对面一推,笑:“严大人,喝杯茶个火,别气了。”

    在他对面,严胥坐了来,他倒不曾受伤,脸上净净,只是上皱的衣袍了方才曾在这里与人过手。严胥目光扫过面前茶盏一,冷笑:“怎么不摔杯了?”

    青年放茶盏,叹了气:“我哪里敢呀,老师。”

    此话一,面前人脸上骤寒:“别这么叫我。”

    裴云暎不说话了。

    大梁朝,无人不晓殿前司的裴殿帅与枢密院的严大人火不容,是看见对方倒霉不落井石都对不起自己的死对。这固然有那桩陈年旧事在其搅动的缘故,不过官场人心知肚明,最大的原因,还是殿前司与枢密院本地位的微妙。

    三衙与枢密院这层关系,倒让皇帝乐见其成。他二人越是针锋,梁明帝就越是放心。

    兵与权,本就不该、也不能混为一

    裴云暎“啧”了一声,:“我都占了你这么多便宜,要是还舍不得叫声老师,严大人岂不是亏大了?”

    “住。”

    裴云暎盯着他,笑容不减。

    十四岁之前,他金贵,父母恩,从小锦衣玉,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

    直到昭

    外祖一家、舅舅一家、母亲相继去世。灵堂的纸钱烧也烧不完。

    那时候日一夕之间突然变得格外漫,裴云姝哀思过重,日渐消瘦,他尽力使自己振作不至沉溺悲痛,却在偶然之间得知一桩隐秘传闻。

    少年时的他为这秘闻悚然,因此质问裴棣,裴棣的反应却乎他意料,以至于他在祠堂母亲的牌位前彻底失望,心就此与裴棣父分断绝。

    他想要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可没有昭宁公世份,偌大盛京竟寸步难行。

    无奈之,他求到了枢密院,同外祖家曾有旧的一位老大人上。

    世事如棋,瞬息万变。从前待他蔼然的老大人如今已换了副面孔,他在老大人门求了多日,许是看在当年旧,对方给了他一枚戒指,要他去杀一人,找一样东西。

    他收了那枚戒指。

    他离京时年少,没有告诉任何人,纵然如此,一路也遭遇太多追杀。想他死的人数不胜数,裴家的仇家、外祖家的仇家、还有藏在暗的、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客路迢迢,断风霜,原以为简单的任务竟用了两年。

    两年里,他遭过背叛,遇过冷箭,在义庄里睡过觉,刑场藏过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带着东西回来,却在盛京几十里之外的丛林里遭遇伏杀。

    团团聚来的黑衣人令他一颗心陡然沉。

    回京之途,他隻同自己留在裴家的亲信说过。

    那场伏杀很是惨烈,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以为自己将要和这群黑衣人同归于尽之时,忽有人赶来。

    来人将刺客尽数剿灭,疲力竭的少年靠坐在树边,警惕地抬起,就见人群慢慢分开,为首的骏上,一个角带疤的男人冷冷看着他。

    半晌,男人讽刺地开:“真是命大。”

    他仔仔细细认真看过自己的脸,像是要将这脸辨认清楚,许久,才移开目光,:“带回去。”

    暗室火光,耳边传来严胥冷漠的声音:“你这么叫,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裴云暎看着他,佯作不信:“真的?”

    严胥从来不让裴云暎叫他老师。

    从苏南回京后,他暂时没有回裴家。裴棣已续弦有了新的夫人,心腹已叛变,裴家是不能呆了。

    盛京想他死的人似乎太多,以至于回到盛京的他陡然发现,没了裴家,他竟然无可去。

    枢密院那位他曾求的老大人也在他离京不久后就死了,如今的枢密院指挥使是严胥。

    他知了严胥同母亲的关系,把东西给了严胥。

    严胥收了东西,仍对他不理不睬。

    其实也不止不理不睬,事实上,严胥一开始是非常厌恶他的。

    他能觉到每次严胥落在他上视线的冷漠和厌烦,但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严胥还是从那场伏杀了他,后来又救了他许多次。

    他一开始也对这个曾与母亲纠缠的男人充满敌意与怀疑,但后来……

    人与人关系,非“奇妙”二字难以也。

    他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嘴上叹:“话虽这么说,但听见我这么叫你,难你心没有一丝丝窃喜吗?”

    严胥目讥诮:“你比你母亲要自作多得多。”

    裴云暎,嘴角一勾,“我娘要是还活着,看到你把她的画挂在书房心收藏,说不定会后悔当年没自作多。”

    严胥噎住。

    掠过一丝不自在,男人冷笑着转开话:“说得好听,你真尊师重,刚才什么。”

    他讽刺:“喊打喊杀的,不知的,还以为要弑师了。”

    “我刚才可没来。”裴云暎无辜开,“而且不是你太凶,我怕你吓着人家。”

    “吓?”

    严胥宛如听到什么笑话:“一个半截人在面前,她还不不慢地给人好伤。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死人时吐了半日。”

    “她比你当年厉害多了。”

    裴云暎沉,认真望着他:“这么欣赏?你不会也想让她叫你一声老师?”

    严胥并不接他的话,隻漠然:“一介平人医女,单枪匹杀了戚玉台的狗,死尸当前而面不改,敢喝我的茶,也敢拿《刑统》威胁朝官。此女胆大包天,非闺房之秀。”

    他抬起:“这就是你挑的世妃?”

    “咳咳——”

    裴云暎险些被茶呛住。

    他搁茶杯,面无奈:“都说了是债主。”

    “哪家债主这么麻烦,你欠了多少?”

    裴云暎额心,隻得将苏南刑场一事尽数告知,末了,他叹:“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也曾说过他日重逢绝不敢忘,如今被戚家屡屡刁难,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屋沉默。

    过了一会儿,严胥突然开:“她没看上你?”

    裴云暎一怔:“不是……”

    严胥鄙夷:“无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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