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 - 第70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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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日,夏蓉蓉都躲着陆瞳。

    从前白日陆瞳在医馆里坐馆,夏蓉蓉主仆都会跟在后帮忙,这几日却躲在院不肯来,撞见了也是绕避开。这举动过于明显,杜卿明里暗里问过几次,被夏蓉蓉敷衍过去,还以为她们二人背地里吵架了。

    外,银筝帮着陆瞳把一尊白瓷的菩萨像搬到屋小佛橱里。

    观音像是陆瞳从西街一家修香浇烛铺里请回来的,铺主称是请万恩寺大师开过光的灵,陆瞳见那尊观音小像雕得栩栩如生,又想起自己住的寝屋里还空着一小佛橱,正好能装此像,遂五两银将瓷观音带了回来。

    白衣观音放了小佛橱,小佛橱便不如先前那般空旷了。

    银筝左右看了看,绽开一个笑:“大小正正好,就是缺一个龛笼,等闲了再去找找合适的。”

    陆瞳“嗯”了一声,又看了一:“走吧。”

    正是午后,空气里闷得奇,天空云黯霭,似有山雨来。

    杜卿趴在铺桌上午憩,见她二人门,懒洋洋抬起:“别忘了拿伞。”

    “知了。”

    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医馆外,夏蓉蓉掀开毡帘从里面来,跟着往外望了望,问杜卿:“快雨了,陆大夫这是去哪儿?”

    “鲜鱼行吴秀才他娘死了。”杜卿抹了把脸。

    “她俩去送挽金。”

    ……

    狂风暴,将檐的白纸灯笼得哗啦作响。

    院里,孝幔挽幛层层迭迭,纸堆积如山。明灯摇曳暗影里,一隻黑漆木棺沉甸甸停在灵堂

    吴有才一麻孝衣,正跪在棺柩前的木盆边往火里填纸钱。

    吴大娘在几日前去了,算卦的何瞎替他娘算好了土的吉时就走了,吴有才在盛京没别的亲人,西街的邻坊帮忙办完丧事,陪着守了两日灵,说些节哀的话,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人人都有自己的日过。

    他一个人在此地守灵。

    母亲生前的衣衾都已迭好,放在一边,等土时一同殡殓。吴有才目光落在那方迭好的衣衾上。

    衣衾上绣着一丛金开六,宛如笑靥。

    是萱草

    吴有才看着看着,眶就渐渐红了。

    吴大娘节俭,极少买新衣,一件麻衣能穿十几年。有时候手肘膝盖破了,怕补丁不好看,就捡了别人不要的线绣些儿补上。

    萱草生堂阶,游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

    萱草是母亲

    母亲……

    儒生的来。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纵然早已知母亲命不久矣,但当那一日来临时,吴有才仍觉突然。

    明明天傍晚时她还对他说,这些日不好,明日想吃绿豆冷淘浇白饭开胃,到了夜里,他去给母亲时,母亲的已经冰凉。

    来送挽金的街坊都劝他,母亲走得无知无觉,没有痛苦,是喜丧,叫他不要悲伤。但这么多日过去了,吴有才仍不能释怀。

    他还没有金榜,还没有为母亲争得诰命,甚至未曾让母亲享过一日福,夸过一句,怎么母亲就去了呢?

    再不给他机会。

    手黄纸被得发皱,男哽咽不能自已,影如无家之犬一般孤零,泪砸火盆里,连同纸钱一起化为灰烬。

    外风声更大了些。

    风卷起院挂着的招魂白幡,天沉似傍晚,黑云隐隐有雷光穿梭。

    就在这淅淅风声,隐隐响起柴门被叩响的声音,吴有才一愣。

    这个时候了,怎还会有人来?

    来帮忙的街坊们都早已回去,最关心他的胡员外也有一家老小要照顾。西街有的邻里已经送过挽金,吴家没有别的亲戚了。

    他这般想着,就听外叩门的声音一停,接着,“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来。

    吴有才抬起

    乌云将天压得晦暗黑沉,灵堂寂寥惨淡,院纸钱纷纷似雪,有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不慌不忙。

    女裹在素白,狂风将她衣角得鼓,鬓间那朵霜却洁如羊脂,于摇摇坠的灵堂烛火,于满院翻飞纸钱,眉目渐渐现,宛若匆匆幽梦,似假还真。

    吴有才茫茫然望着面前女,心想:她怎么也穿着孝衣?

    女在他面前停步,低眉看着他:“吴公。”

    吴有才骤然回神。

    “陆大夫?”

    来人是仁心医馆的坐馆大夫陆瞳。

    他打了个战栗,忙站起:“陆大夫怎么来了?”

    自母亲去世后,他浑浑噩噩,直到才想起,是有一阵没见着陆瞳了。

    吴有才对这位陆大夫极是激,先前这位陆大夫给母亲诊,将母亲从鬼门关上救回一次,后来又隔三差五让银筝姑娘送来给母亲的药材。

    吴有才知,自己给的那药钱,远远不够陆瞳送他的那些。他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份激藏在心里。

    陆瞳把用白布包着的挽金放到吴有才手上。

    吴有才踌躇:“陆大夫,我不能……”

    陆瞳却已走灵堂,在燃烧的火盆前蹲,拿起一边的黄纸往里填烧起来。

    吴有才一愣。

    昼晦,灵堂灯火通明,她白衣素净,发间簪如雪,在这冥冥天里,像从坟间爬来的新娘鬼,年轻丽,单薄森冷。

    吴有才莫名觉得有些发冷。

    陆瞳问:“月初一秋闱,你要场吗?”

    吴有才愣了一愣,答:“要的。”

    他跟着在火盆前蹲来,与陆瞳一往里烧纸钱。活人其实是不知死人能不能收到这些钱的,可总要有个念想。

    吴有才:“可惜娘看不见了……”

    过去那些年,每次他从考场归家,母亲都会在家等着他。但今年只剩他一人。待他考完回来,屋的窗上再不会透光亮,等他推门,再不会看到母亲灯补的影。

    他正沉浸在悲恸,陡然听见陆瞳开:“其实这是好事。”

    吴有才抬起,不明白她这话究竟何意。

    “就算你今年场,也不会,与其让她再一次失望,倒不如让她怀着希望离去,对她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吗?”

    女语调一如既往动听,说的话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刻薄。

    吴有才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讽刺,他愤怒地看向陆瞳,脸涨得通红。

    “你!”

    “生气了?”陆瞳微微一笑,抬手往火盆里填了一张纸钱,“你知吗,你母亲的病并非绝症,早几年医治,不会隻这几年活。”

    “可惜,被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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