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苑吏？”阮问颖听
了他话里的意味。
“嗯。”他应一声, “总不能真的雇农
来, 他们又不是在
行寻常的耕
。”
阮问颖知
他的意思, 这里是兴民苑，不是什么乡野田地，能
苑里的都是有官职在
的人，能在这苑
现的也不会是寻常事
。
只是那些弓弩和船只她还能理解，需要人不断地打磨改造，最终创制不同于原来的新品，可这些稻
……都是天生地
的，不为人力所变，他们又能
什么呢？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杨世醒：“谁知呢，都说五谷杂粮乃天赐之，无人知其来路，也不晓其归途，可是山川海岳哪一样不是天生自然？它们都能为人力所及，被人力所改，古有治
移川，今有凿山开路，凭什么别的东西不能？”
他语意轻然，说得很是漫不经心，似乎在讲着一件微不足的小事，阮问颖却犹如惊雷在耳，只觉得有什么书被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让她窥见到了不同于以往的风景。
“是啊……”她喃喃，“那些供以观赏的
草树木都能被培育得大相径
，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能呢……”
杨世醒看向她，神
间颇有几分赞赏：“你说得不错，松枝可以被修剪，木能够被嫁接，稻穗麦稞、五谷杂粮自然皆可为人力所改，这也正是我当初被说服的理由。”
“说服？”她有些不解。
他朝她一笑，领着她往田地的一边走去，边走边和她详细叙述其因由。
这事
说来也不复杂，民以
为天，历来
世由饥荒起，盛世因富庶至，古往至今，无论明君抑或良主，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方法都是减除徭役赋税、屯田垦地。
悠悠数千载，原天
经历过的盛世不多，治世不少，但只要仔细翻阅史书，就能发现不
是在盛世还是治世，普通的农百姓
了天也只能勉
得个温饱，世就更不用说了。
世人都喜
风调雨顺，因为这样可以丰收，然而一旦这样的年数多了，天底人丁兴旺，那么很快繁荣的景象就会维持不住，倘若再碰上个天灾人祸，饥荒便会卷土而来。
“怎么会这样？”阮问颖惊疑不定，回想她读过的那些史籍，好像的确是这般规律，只是她那时的注意力都在随之而来的灾害上面，没有注意到这些。
“为什么繁荣兴旺的景象不能一直持续去？”她询问，忆起曾经读过的那些杂书经文，不由暗自起了几
心惊，低声喃喃，“难真如那些示言所说，这世间天有常，万生灭皆有定数？”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杨世醒的声音很平稳，“所谓的天有常，这个常可以指常理，也可以指常运。”
“依照五的说法，这话是从天行有常一词演化而来的，与怪力神无关。但若依照经的说法，这词又是指的其本，所
之乃是天机。”
阮问颖不奇怪他能对五
是，五乃百家学术之主，但凡念过书的都不会对他们陌生，她诧异的是他对经的涉猎解读，虽只有寥寥数语，却似乎比不少士都理得明白。
“你读过经？”
“是啊。”旁人眉梢微挑，似有自矜之，又着些许漫不经心，仿佛浑不在意，“我小时候没少被抱去三清殿，闲来无事便翻阅里的书读了。还别说，写得都
好，看了能使人开悟。”
“是吗？”她越发惊奇，莞尔，“可我听人说，那些经里讲的东西都云里雾里，很难看明白，我自己也好奇看过，觉得的确看不太懂。”
“看不懂是正常的，那些经书原本就没打算写给寻常人看。”他轻描淡写，“我初时也看不懂，是听人讲了几回，才逐渐明白。”
“父皇为此还气了一回，觉得那些人在把我往的方向引，好生敲打了一番，之后也不许我再三清殿，只让他们在我殿里法祈福。”
阮问颖听得暗自咋
，心想那些人也真是胆大，陛想让他继承大统的心思差不多都摆在了明面上，居然也敢引他。
此等动摇江山社稷之事，陛即使再信也不会轻纵，他们是当真已经勘破红尘，无畏生死了吗？
她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那……你方才说的那些——繁荣之泽无可维继，到底是什么缘故？”
“很简单的一个理。”杨世醒端一派世家公的仪态，信步在田地边行走，“打个比方，一人家有一亩田，一个人地只能开垦半亩，养活三
人，而待家添丁，两个人一起地之后，可以把整亩田地都开垦了，养活六人。”
阮问颖初时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错啊，就这样代代传承去，之后分别由四个人、八个人一起……”
她缓缓停住了话音。
“他们……每人家，都只能有一亩田吗？”她犹疑，“我记得，徐大人说过，律法有例，家凡育女者可再得田三分？”
“规定是这样，可这些田要从哪里来呢？”杨世醒，“在人凋敝时，此法自然可以使息兴旺，一切欣欣向荣。”
“可当人丁兴旺到了极致，就是把天底所有的田地都加到一起，也不够每个人分一亩的，到了这时候，又该当如何？”
阮问颖默然不语。
她心里隐隐有两想法，但无论哪都非治本，且不好直接说来，只能：“怪不得……那些关外的夷狄总喜在秋冬时节来叩我边门，掠夺闹事。”
“谁都不想饿肚。”旁人一针见血地评价，吻悠闲，但寓意
辟。“我知你在想什么，这个法成祖曾经用过，但失败了，如今的毕州六城就是明晃晃的例。”
阮问颖知这个事，毕州地
西北边陲，曾是信贤属地，成祖趁着信贤
的时机遣兵征，一气抢来了六座城池，当时领军的将领还是她的曾祖父，被记载在了族谱的历年大事里。
“因为抢来的地不够多吗？”她询问。
杨世醒看了她一
，神颇为耐人寻味。
“你若是生在成祖一朝，必定能官居
位，拜将封侯。”
阮问颖有些讪讪。
成祖好大喜功，在世时虽武德充沛，远驱夷狄，却也因过犹不及而耗尽了国库，史书里对其的评价一直是毁誉参半，便是当今陛也不曾直言赞赏，多是引为鉴之。
对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也和成祖一般……不仁德么？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嘛……”她小声咕哝，“没什么别的意思。”
杨世醒对此置之一笑，没有多言，只：“你说的也有理，但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于此。西北大地虽然广袤，但很贫瘠，有一半都是荒漠，纵使得了地也难以开垦，养活不了多少人。”
“最好的耕地在江州和崖州一带，要不然怎么说鱼米之乡呢？可那些地方早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再往南就是海，我们即使有掠夺之心也无可往，总不能让百姓在海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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