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1V1古言） - 正登科（中）

    绛霄骝了刑衙门，行人只见一抹红的残影从前飞了过去，转看时，蹄已消失在街角。半盏茶不到，楚青崖就到了家，把官帽往上一扣，脱了红袍扔在背上，提着衣摆就往主屋冲，一边大笑一边喊：“夫人！夫人！快来看捷报！”晌午的太照窗，室飘着一清凉的薄荷油味儿，他心生疑，唤来侍女：“夫人可是暑了？”瑞香急得把他拖阁：“您怎么才来，夫人张得快要过去了！”“什么？”楚青崖惊问。阁里四面开窗，江蓠仰躺在榻上，面苍白，捂着肚，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太上涂着薄荷油，见他来了，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你……你等会儿再说话……”“第叁，经魁。”楚青崖没等她说完，就坐在榻边吐四个字。她玻璃珠似的睛转了过来，似是不可置信，“嗯？”楚青崖俯，拉着她的耳朵喊：“第叁，经魁！”犹如久旱逢甘霖，江蓠“唰”地一坐了起来，悠悠吐一气，又活了。然后就在他上翻起来，“帖帖帖……”燕在一旁无奈：“夫人起床时还好得很，带我们料理家务，等到午时都不见报录的人来，越想越气，慌得连饭都吃不，泻了叁次肚，我要叫人去看榜，她又怕没，死活不让去。”楚青崖被她翻帖来，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呢？平日张牙舞爪的，这关却灭自己威风！报录人哪有那么快就来，他先找我改了字样，我一拿到就送回来给你看了。”江蓠双手捧着金帖，脸都快贴上去了，在榻上蹬着打，肚不疼了，胃里也觉得饿了，可又舍不得放它去吃饭，对着帖“叭叭叭”亲了好几，接着爆发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笑完鼻却酸了，往他怀里一钻，哼哼唧唧地呜咽起来。“瞧你这傻样儿。”楚青崖也笑，拉她起来吃饭，“什么经百战的甲首，给自己考一场试，就张成这样！我明儿就去牢里告诉秋堂主，让他知你是这个德。”“你不要去告诉他嘛……”江蓠抱着他的腰撒，到蹭。他被她蹭得心都化了，把她抱到饭桌边，在粉扑扑的颊上亲了一，“那等你了士，我再告诉他。”“士，嘻嘻，我一定要士。”江蓠还在傻笑，咬了一送到嘴边的桂糖藕。外间传来家通报：“大人，老爷夫人到家了！”“就来。”楚青崖忙放饭碗，揽着江蓠去，没走院，就瞧见竹林小径跑来两个踩着风火的人影，婢女都追不上。一个在叫：“我的心肝宝贝经魁闺女哎！”一个在叫：“哈哈哈哈考得比叁郎还好！”楚青崖就像被捡来的，被孤零零丢在一旁，睁睁看着爹娘搀着自己媳妇儿了屋，他娘嘘寒问慈眉善目，他爹鼻孔朝天仰?伸眉，两人在桌边坐，絮絮叨叨开始讲述他们是如何在榜战群儒替儿媳挣回面的。他在桌旁毫无用武之地，木桩似的站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自己真是捡来的，再不什么，可能以后就不能上桌吃饭了，于是接过了侍女的活儿，乖乖地给叁人布起了菜、端起了渣斗。柳夫人好像才发现儿的存在，吃了一他夹的松鼠桂鱼，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好的媳妇，你这小兔崽怎么要跟她和离？”……他们为什么会知！楚青崖寒都竖起来了，敢是因为这个才冷落他。江蓠及时替他解了围：“娘，之前是误会，我在信里写这个，也是一时冲动。我们早就和好了，你就让他坐吃吧，他吃完还要去衙门上值。”楚少棠说：“你看看，你媳妇多善解人意！你娘当年脾气比她大多了……咳咳。吃吧吃吧，你小，在福不知福。”楚青崖得以坐，默默扒起饭。这一顿接风宴，对江蓠来说其乐，对他来说却是心惊胆战，饭后和他娘去厅聊起了十日后的殿试，这才说到了一起去。“不知今年的殿试有没有变化，阿蓠是个女，怎么看考官都不会一视同仁……”柳夫人发愁。“尽人事，听天命。”楚青崖，“她式如探取，只是前十名不是考来的，是议来的。”正陷沉思，厅外冷不丁响起他爹的大嗓门：“我说怎么拦着不让书房，老天爷，竟成那样，猪窝啊！还放着那么多零嘴养老鼠！你这小孩儿，我和你娘不在京城盯着，你就这般邋遢了好几年……”楚青崖痛裂，“爹，求求你别动我东西，一会儿都找不到了！”……看来这段时日，他要夹着尾人了。初夏的天，骤雨和艳替，将院的蔷薇摧残了一茬又一茬。旬伊始，荼靡都落尽了，蛙声渐躁，真正到了荫碧的季节。

    从会试放榜到殿试的这十日里，京城传遍了一件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奇事——一位参加科举的女取得了会试第叁名，年仅十九，还是个已婚妇人，她之所以能破例参考，是因为敲登闻鼓告御状，破谋逆大案，凭着叁寸不烂之得天青。这可叫别的考生汗颜，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考官碍着小皇帝的面，录榜时给她开了后门。放榜翌日就有几百个落第举跪在礼衙门外，声泪俱地控诉阅卷官都是一帮阿谀奉承的小人，为了个女扫天读书人的脸面。礼尚书是正儿八经科第的寒门贵，升任不到一年，因有去年桂堂枪替作弊的前车之鉴，他这回在考试上抓得极严格，向小皇帝提议的十七个考官个个都是名声在外的清直之臣。听说来人闹事，他气得胡瞪，亲自去翰林院请来了主考官裴阁老，两人在衙门前指天为誓，讲得燥，说所有阅卷官直到四月十四晚间才知第叁名姓甚名谁，没有受到任何外因扰。发完了誓，举们还是半信半疑，礼尚书一咬牙，带着这帮脾气比本事大的读书人去门前跪，请旨让小皇帝把江蓠叁场考试带着评语的朱卷来，贴在墙上给他们看。这一看，问题又大了。不仅落第的举人争相围观，了的贡士也来拜读，大家看完都不说话，一拨人蔫蔫地散了，另一拨人心大惊，聚在一块儿打算盘。礼尚书才把闹事的送走，隔天衙门前又跪了乌泱泱一片，为首的还是会元，吓得他差当场犯了痹症。贡士们不敢去找酷吏之名远扬的楚阁老，就认准他了，觉得他农，能为大伙儿办实事，便合力冒死谏言——就算江夫人才华横溢，就算她会试凭自实力考了第叁，可她这参考的名额是陛赐的，殿试又要陛来排名，能保证陛不偏心吗？陛才八岁，成人尚且难以抑制自己的喜好，心智不熟的孩怎么得到？殿试前五天，礼尚书上朝禀报此事，心里恨不得把楚阁老活剥了。就你家夫人要考试啊？你是不是不行？行就让她回去生孩，别来掺和男人的事儿！程改来改去可麻烦了！朝会开完，百官商议的成果来了：从今日起到殿试结束，楚阁老暂停公务，刑尚书府由士兵看守，任何人和信鸽都不得。五名阁大学士和五名大员在留宿，十策问，司礼监备好抄本，考前陈列在奉天殿，厚厚的十摞纸都蒙着黄布，写上十天，銮仪卫在试桌上粘贴名签、摆放考。殿试当天，一百五十四名考生卯正奉天殿，签就座。礼官把十支标有天的木签放匣，小皇帝从一签，给众人看了天，再揭了对应的黄布。之后考生打顺序，挨个上来领用《千字文》编了号的试题纸，再将剩的九份备选题都看过，确认是不同的题目，如此就可保证试题没有外。完签，小皇帝去华盖殿等候，辰时答题，申时收卷，晌午休息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