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_社稷山河剑by退戈

事难两全，他无奈作此抉择，对霍拾香亏欠诸多。所以被女儿一剑刺时，早早阖上，半句未多说，希望她能怨憎自己，离开鸿都。

白泽特意停顿来，等霍拾香从浑浑噩噩的状态稍稍脱离开，一字一字放得平缓，复又往说。

几段简短的话，拉扯得似天光般漫。

“你父女失踪之后，刑妖司着人全城搜查，时经数月，在城外找到了你父亲的尸首。那几个孽畜还担心他诈伪，掘了他的坟墓察验，又将他尸骨抛到一旁。可你一剑，确实未能刺他心肺。他等你把他抬棺柩，才自己剑，本想在棺木上留只言片语，许是担心暴，最后只留你的名字。他其实不是被你所杀。他是自刎。这几年刑妖司一直在寻你踪迹，对外放各消息，可惜你一直避而不见……”

说到结尾，霍拾香反而冷静来，那徘徊在眉宇间的颓迷消沉渐渐散去，神变得比以往清澈，有勘破大悟的明净，敢于直视白泽的睛。

白泽声音也加快了：“他是对你心有愧，可是形势所迫，半句不敢表。最后与你说的那几句话该也不是咒怨……是他无颜面对，心最为悔恨之。”

白泽说完后，又是静默片刻，随后直起，声调，面郑重庄肃地：“霍拾香，若非是你这几年的辛劳奔走，替人族除隐患，人境里那些疯癫的药人，怕都已经同崔少逸一般，开始蓄养人，拉拢豪绅，祸一方。”

“人境百姓，该对你报以谢。可惜如今尚不能还你父亲清白，今后许还要他蒙冤。待哪日人境清平，才能还他一生勋荣。是刑妖司，对你不住。”

陈冀与纪钦明一同起。

白泽抬起袖，要同她致礼，霍拾香率先站了起来，朝三人躬叩拜。

“先生不必谢，这是我父亲自己所求。那他起码、也算是……死得其所。夫复何恨？刑妖司一众修士，自领悟遗泽起，皆起誓心怀苍生，舍忘己。陈氏如此、赵氏如此，我霍氏亦当如此。我与诸位同门，并无不同。唯愿人族兴、家国宁。”霍拾香抬起，已是哭得鼻通红，声音虽颤抖，却决果毅。只是心思绪纷呈，一时难以言表，想找个地方独，最后，“我也希望，事实确如先生所说。多谢先生破我心迷障。仪容狼狈，实叫几位见笑，我想先回去，稍作整理。”

白泽颔首，温声：“去吧。”

霍拾香又行一礼，脚步虚浮地走殿门。

门扉开合，外如瀑的天光又被阻隔。

白泽等她离开，过去将桌上的盘香熄灭。

三人立在原地，一时都未声。

见此地再无外人，陈冀耐最浅，索一言挑明：“蜃妖的尸骨是从哪里来，这才叫人奇怪。怎就那么巧合，辗转到了霍拾香手上？人境留存的大妖血本就稀少，蜃妖的神通又是最适合霍拾香彼时的境遇。”

纪钦明搭着扶手重新坐。

陈冀见他装聋作哑，横眉瞪去，不客气地叫：“纪钦明。蜃妖当初由你决，连蜃楼也收敛在你纪氏宝库。剩的妖丹与尸骨，怎么到了那几个无名的妖族手里？此事你是否该给个解释？”

“我不知你想说明什么。”纪钦明斜他一，“我只取了蜃楼。尸骨埋在否泰山，不少人亲所见，不是只我一人知晓，我也从未派人看守，之后它们去了何，与我何？难那帮妖族刨了坟，也要算在我上。”

陈冀拇指不停开剑鞘又松手，发金石相撞的声音：“今日只我三人在场，不如开诚布公地说几句。刑妖司修士的遗泽有成千上万，怎么偏偏就叫霍拾香的父亲发现了那群妖族的踪迹？是他自己发现，还是有人指？当日儒丹城里背地偷袭，险些叫满城修士一同陨命的是只狐妖，不知你边那只护卫的狐妖，认不认识那个同类？”

纪钦明一笑，觉得他言语荒谬：“听你发问，怎么自相矛盾？陈冀，你究竟是怀疑，在人境通的那批邪药与我有关，斥责我与外族勾连。还是以为霍拾香一事由我设计，我在暗排忧？你想要我认哪个？”

陈冀说：“我怎么知你在想什么？你若说不明白，我就拿你往坏的想。”

白泽听着两人争吵，只觉脑胀，声打断：“你今日叫我喊陈冀过来，不是说有事要商？”

纪钦明收敛了神，开：“倾风领悟了第二剑意。”

“直说。讲什么废话？”陈冀听到自己徒弟的名字，了两，手剑“锵”得，垂指地面，语气不善，“想清楚再说。”

纪钦明不看他，只从容：“你既说开诚布公，那我也直言不讳了。陛失踪多年，而今在何？连先生也卜算不陛的踪迹，是否足以断言，陛被劫掠去了妖境？”

陈冀心微，意识望向白泽。后者面无波动，眸光淡淡回扫。

纪钦明平地砸一惊雷，不等回音散去，旋又：“人、妖两境并非完全闭锁，尤其近年来，窜人境的妖族越发多。先有蜃妖，再有后殿的那只狐狸，朝廷也曾捕获过几只，现还关押在地牢里。一路伏杀霍拾香的几只妖怪该也是。此外，名册上记录的那些丹药，不少妖族并不存于人境，所以人境通的那些许丹药，该有不少是从妖境转运而来……”

陈冀好不容易听他说完，迫不及待：“你说的这些，刑妖司早有所觉。怎么？你现提及，是有什么见？”

“我不知。最荒唐之莫过于什么都不知。”纪钦明沉声，“妖族我人境，如无人之地，我人族却迄今连端倪都没摸到一分。难要如十五年前一样，等妖族大军压境，我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