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 - 离职

    灰沉沉的雨陆陆续续了三天。略带闷的空气，车飞溅的声，黑云背后的闪电，人们惆怅的心，整座城市似乎都被一死亡的气息所孤立着。周老太意外离世的事过去一周，儿女们始终没有把心思放在葬礼上。

    曾经活着的人，一旦死了，就像一个吃剩半条的鱼冷冻在冰柜里。柜不大，方形，像一个铁制的棺材。周老太已经死了，她没有任何意识，所以是不会受到里面不仅很黑，还很冷。这样一想，也是好事。徐小云只是怕她会听到停尸房外，儿女们无休止的争吵声。

    即便今天是离职的第一天，徐小云一大早便去了。被蒙在鼓里的丈夫，还以为妻是去上班了。没有工作的徐小云漫无目的地四走着。没有工作制服可穿的她，换了一件亮黑的雨衣。她低走在人行上，数着脚的地砖。一条五百米左右的路，她来回走了五次。

    挥之不去的哀伤萦绕在徐小云的周围。她的步伐越来越无序，越来越急促，仿佛再不走快一些，后的死神就要抓住她了。路上的一块地钻陡然陷，挤溅的脏不慎脏了她的鞋和脚。她没有因为觉得倒霉而到厌烦，而是面无表地看着那块倾斜的砖片，用脚尖把与之相对凸起的一角踩了去。路面平整了。她走了。

    因为雨天，菜市场门可罗雀。徐小云挨个档走过，目光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她不知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最为让她到放松的地方就是菜市场了。她听到雨哗啦啦地敲击塑档门前的胶雨蓬上，无人在意她来到的目的，他们嘴里只念着这烦人的雨能早些停。

    经过一个档，徐小云突然驻足，向后退了三步。雨的气味没有盖过黄桃的甜味，她很自然地就闻到了。她拿起一颗黄桃，在手里掂量着，又放在鼻认真地闻了闻。可是桃那细密且极短的绒，不小心沾到她的嘴上。在回去的路上，她一手拎着用红塑料大袋装起的黄桃，一边用手指时不时扫到不适的鼻。

    刚刚回到家，天上似有人从倒了一盆来。徐小云摸了摸耳朵，到一阵耳鸣。她掀开厚重的落地帘，朝外面看去，心里暗忖一句谢天谢地。她把果放厨房的冰箱，随后拖着疲惫的躯，似老人家行动不便地慢慢地爬上楼梯。

    她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就坐起，一张兴致的面容。明明家里没有人，她却如同一个潜伏的小偷，小心翼翼地倚着墙，蹑手蹑脚地走在灰暗的走廊上。她来到一扇复古欧式的桃木门前。除了书房，收藏室是丈夫的第二个天堂。

    收藏室的四面墙柜里，放满了一格格从全球各地收集的古典杯。室的央设有两张质躺椅和一台黑胶唱片机，可以自动转动躺椅，切换观赏的角度。如果不是裘瞻博解释能使杯更加漂亮的秘诀，是据保存古董的严格方法和观赏的最佳调试，以及反复地经过科学计算才安置完毕，徐小云还不知有这名堂。

    既然这么麻烦，难是杯不易保存吗？妻遂然好奇地问。而丈夫只是摇摇，大方地否认：不是，是因为我钱多。

    收藏室里不止是只有杯，还有前女友的“遗”。徐小云之所以来到收藏室，不似裘瞻博喜观赏杯，或是享受古典音乐，而是偷偷翻阅那份属于他们的回忆。角落放有四个重迭的纸箱，打开盖，就会看到里面有一本相册。

    她还记得上一次停留的页数，于是翻到那一页，继续阅读他们的故事。照片是捕捉动态的图像之。它不仅记录了那一份瞬间的快乐，还承载着的好。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写着莫莉的亲笔叙述：捧着糕，为对方庆祝生日；在黎旅游，景前的双人合照；早晨睡醒，故意偷拍的丑照；万圣节扮鬼，在他的脸上画满涂鸦。可惜颜料洗不净，最后去了容院……

    徐小云看着照片里两人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被自己的笑声吓到了，立即警惕地看向四周。毕竟她的是侵犯隐私的行为，不免会大惊小怪。她合上相册，从纸箱里拿一条红波领带。一想到裘瞻博上如此稽的东西，她又忍不住笑了。

    她像是走潘多拉迷的奥菲丽娅，天真且好奇地对于探索未知事到激动。她像是有一力，能够通过摸件从而获知它们的来路。所以，她开始为它们编织故事。一支使用过的红，是他们在缠绵时，意外床底的。一个裂了的玻璃杯，是他们在争执时，失手摔坏的。一个布偶熊，是他们在国外旅游时买的。

    徐小云绘声绘地把故事放映在脑里。她为他们编写剧本，添加字幕，安排戏份，仿佛曾是他们的故事的一员。只是他们都看不见她的存在。她笑不来了。她对于心底的沉重而到有些愕然。因为，她曾对自己的心态有着而信以为真的自信。

    这是什么样的觉呢？徐小云说不清。她轻轻咳了几声，像是想把堵在里的东西咳来。她把东西放回原位，离开了收藏室。她颇为郁闷地回到卧室，又是一脸无打采的样。她坐在床上，兀自想起周老太。她意识到，人的命运就像田里的草杆，可以一手掐断。

    她越想越沉，好似脑无法负荷一丁形而上学的东西。她想着在床上躺一会儿，睡个四十分钟，好让过于波动的绪稍微平复一些。可是，手机的闹钟没有时叫醒床上的人。裘瞻博现在她的床边，一脸笑意地坐在她的边，问。

    “睡得好吗？”

    徐小云的睛上像是蒙了一层东西，一时半会儿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真假。她着睛，坐起，反问。

    “现在几了？”

    “七了。路上堵车，我晚了一回来。”

    徐小云即刻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地走洗手间。裘瞻博看她着急忙慌地洗脸，便拎起拖鞋，跟了过去，宽。

    “慢来，急什么。”

    徐小云草草地用巾了两脸上的，说。

    “我现在去饭。”

    裘瞻博抬起手臂，把徐小云拦了来。他盯着她的脚，问。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啥？”

    裘瞻博晃了晃手里的拖鞋。

    在裘瞻博看来，妻的烹饪技术很是超。她在十五分钟，了一份洋葱炒、凉拌豌豆粉、切片卤和两杯青柠橄榄茶。他本是想帮忙的。但是妻见他切菜过于“悠闲”，便给他一把芹菜，让他在一旁切着玩儿。妻不光是刀工细致，摆盘的艺术也有造诣。这些简单的家常菜经由妻之手，竟有自餐厅品质一般的致。

    在餐桌上，裘瞻博不免好奇徐小云是否担任过大厨一职。只是妻听后，不禁一愣，老实答。

    “我没有。”

    “但是，我看你的架势太有范了。”

    “以前，我每天给全家人饭。习惯了。”

    “难怪。”

    裘瞻博给徐小云夹了一片腱片，继续问。

    “你今天很早就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