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烬余录 - 三十三、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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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如与我回去好了。”她取自己发间的一支金簪,簪在旁抱着琵琶的歌鬓边。“宵禁了,你的车可走不得了。”

    那歌得了公主的厚礼,却也不拜谢,只是展颜一笑,依旧拨着手的琵琶。

    虽然饱受保守之士诟病,但西京的贵女宴饮时,为了欣赏歌舞乐,也常常如男一般延请教坊乐。教坊女为着回报丰厚、无之苦,也往往乐于应召。

    此时宴席将散,盛在瓷盘里雕刻成仙山形状的冰已经消大半,只留着山的几座楼阁零星漂在面上。

    “若要与殿,殿须答应一件事。”那歌停了琵琶。

    “你说。”

    “殿须离了将军,与作一辈夫妻。”

    她醉得厉害,闻言与歌笑闹作一

    “殿——”有人倾过来跟她说了句话,她此时颇有些醉,并没有听得清,只是在醉意里斜倚着一旁的歌。那歌横抱着手的螺钿琵琶,也似有些醉了,弹的乐音零零落落,有些寥落的况味。

    那人再度开,她终于清醒了几分。于是遣走了歌,自己坐直,面对说话的人,有些惭愧地垂来,轻声开:“端容姊姊。”

    杨氏端容在嫁给她的表兄崔谈之前,曾经过几年她母亲的养女,因此她也称呼杨氏一声“姊姊”,直到杨氏成婚也未改。她被旧人看到此时放浪形骸的模样,忽然觉得难堪起来。

    “殿近来好?”端容将她的醉态看在里,仍旧温声询问。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是略显冷淡地

    她知晓端容主动与她攀谈,必然是为了崔谈的事求她。

    “……殿此前救了阖家上命,此次为了郎君的前程,还请殿费心——”

    她冷脸来,不作答复。

    端容见她不答复,面亦不太快。崔谈因在英国公去世后一直未能任要职,心怀怨怼,在酒后屡次议论朝廷,被有心之人检举,因此上个月已被革去爵秩和职位等待发落。

    “我何尝没用心?”她冷冷地打断端容的请求,“只是有些话我也不宜多说。”

    “将军向来重殿,若殿可以再多言两句——”

    “是你们糊涂还是我糊涂?”她极力压低声音,“你们要在他的朝廷里求什么前程?当年我带累外祖父仕,还不够么?”

    以崔谈平庸的才智,如今得以全而退,已算是很难得。可惜当局者迷,端容并看不清崔谈的短

    端容被她斥责一番,知所求无望,忿忿地争辩:“殿也知,各家门楣低,如同逆行舟,总是不则退。殿如今既然可以为了旁人,那分些心思给郎君,总不应是份外之事?殿看着郎君终世白,要卑之人对我们颐指气使?”

    “你们当我是什么?”她霍然站起来,厅堂的数人不禁闻声张望,又纷纷避退。

    她的满腹委屈都化作怒火。这些年来,她究竟是在为了什么样的亲族委曲求全,左右逢迎?她沦落到如同卫渊的婢,到来,不过得了一个“总不应是份外之事”。

    她除了自己,连半个可以依仗的人都没有,原来她才当真是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连她的苦都没有人谅。

    “你们当我是什么?……还要我到什么地步?”她咬了牙关,摇摇坠,视线都因愤怒的泪模糊起来。“为了阿姊,为了阿虎的命,我要他认仇作父,这许多年,我还去他的母亲!?——我自己的女儿,我那么想她,可她是他的女儿!”

    “小鸾!……”端容这几年间第一次见她在旁人前失态,忙搀扶住她的手臂,“我何曾有这些意思?!”

    她伤透了心,反而笑了起来:“端容姊姊,我多少叫你一声姊姊。可我全是为了我自己的阿姊。为了她的亲人,就是没有人开求我,我总要记在心里。可端容姊姊,我是不亏欠你的。”

    端容本要解释,抬看到她里冰冷的光,不由退了半步,终究没有开

    “放开我。”她甩脱端容搀扶她的手,“端容姊姊私里再如何看轻我,以后求我,总要想想拿什么偿还。”

    端容惨白了一张脸,见得她走,连半句拜别的话也说不

    她开说了重话,心仍旧是悔恨起来。如今,他们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纵然她的表兄崔谈才智平庸、端容贪婪傲,他们仍旧是为数不多与她承载着同一份过去的亲人。她咬牙关,绷了面容,待到了厅堂的暗里,才落泪来。

    九儿却正带了一群婢女,在门首等着迎接她。九儿正待开,猛然瞥见了她的泪容,忙将两旁小婢手的灯来,又教人速去取冷手巾来。

    “我没有事。”她勉解释,“我没有事,不必这样。”

    九儿不待走到专为女眷梳妆的厢房,便忙就着冷盆细细地她的角,又回教人再去取冰来。“若不及早冰一冰,过一会便要红睛了。”九儿担忧地评论。

    这些法是阿姊教了她,她又转而教给九儿的。她幼年弱,有些波折便掉泪,兄姊们常常笑她是“的小婢”。母后最不喜她落泪,为防母后发觉,每次受了戏被惹得哭了,她便教娥们用冰手巾给她敷面。

    她把脸埋在九儿的手掌里,终究是压抑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九儿不知缘故,亦不知如何安她,只是慌张地丢手巾抱了她。

    “我没有事……”她仍然是糊地辩解着,勉抬起来,向九儿示意自己无恙。

    九儿端详了她一阵,见她连面颊都有些发红,又教人取了妆粉和面脂来给她匀面。

    她支着在妆台前坐着,睫低垂着,许久才抬起来看了看镜的自己。即使经过妆粉的伪装,仍然能看得端倪。

    “罢了。”她制止九儿,“给他看来也没什么。这许多年,他难不知吗?”

    九儿停了手,满面担忧地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其实,那许多事,哪里是女可以心的?殿心放宽些,便不那么辛苦。”

    “怎么连你也劝我这个话?”她并没有生气,只是抬起看了九儿一

    她当然明白九儿的意思。她毕竟是女,并没有报仇雪耻的资格。只要她愿意去欺骗自己,便可以不辛苦。她可以假装几年前的一切都未发生,她只是遵循着父皇的意思了卫渊的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在这样折磨自己?

    她这样想着,心忽然停了一拍。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旧太樱桃园的那些莫名轻盈的心境。她恍然大悟。原来她所寻求的从来都不是安宁。她像男一样无尽地渴望着一切。去拥有原属于兄的私邸,拥有她自己的臣属,拥有男的一切。像被他人占有一样,她也可以要他们的一切,连他们的命也是她的。

    她忽然发觉,自己寻求的早已不再是报仇雪耻。哪怕是与逆臣为伴,挣扎在屈辱和里,她都未曾真心想要回到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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