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素荛相信白琚会回来救她，倒不是因为她自信地觉得白琚已经对她产生了什么念想，而是如果没有她，白琚的病可能就治不好了。

    本着作为药材不可或缺的想法，她持着等了他很久。

    从时间上来说可能并不久，但她心里觉得已经很久了。

    她被族少年重新冻成了一座冰雕，所有官的反应都变得迟缓起来。窟的光线一直都是昏暗的，她也没法从目力所及的地方判断此时外面究竟是怎样的天，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族少年本来还在尝试着和素荛说一些话，你怎么没死你怎么喜士之类的，素荛完全不想回答他，他也就不再说话，躺在潭边的石上睡觉了。他睡得不，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就醒了，翻过看着素荛一动不动的背影，他觉得素荛的背影落寞又可笑，看久了就又有些索然无味。

    都在危难关抛她走掉了，还有什么好等的？

    少年失去了本就不多的耐，翻坐起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发，，那士真的会来吗？

    有一片雪不知从何飘来，落在素荛的额上，冰凉的，又化成了。

    原本密不透风的地骤然被撕扯开一豁，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呼啸着，霎时之间地动山摇。

    飞扬而起的尘沙迷了素荛的睛，在石块坠地大的轰鸣声，她听见族少年嘶哑的低吼：

    有人破阵！

    素荛前的场景剧烈地扭曲着，四周环绕的石墙尽数倾塌，飞沙走石像沼泽地上升腾而起的雾，她来不及闪躲，意识地闭了。

    鼻尖有老旧木受的腐蚀气味，混杂着她熟悉的，雨后汽蒸腾的清香。

    她睁开，恰好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眸。

    白琚。

    白琚地抱着她，额有细密的汗，颌的线条绷着。

    血阵已破，幻境崩塌，素荛的也不再受到控制。她伸手抚向他的后背，先摸到了一截扎手的木，木是他渗血的。

    地幽的寒潭已经消失无踪，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废墟上，周围都是散落的横木，砖瓦碎片的隙里隐约能看见一只破裂的红灯笼，之前就悬挂在朔都客栈的匾额上方。

    而白琚以血之躯，给她挡住了一在她坠落的房梁。

    素荛咬着牙将砸白琚的那块横木推开了，白琚便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站直了，手却没从她的腰间移开。

    素荛的手上沾着白琚的血，心里一时很没底，你

    白琚看着她，眸光沉沉，我没有想丢你。

    她其实不是想问他这个，但嘴上却说：千年难觅的良药，你当然不能丢。

    白琚笑了一，只是这笑容很快就淡去了，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废墟上的另一影。

    族少年没来得及变回客栈老板的模样，看起来灰土脸的，神却因燃烧的怒火极为灼：

    你破阵就破阵，怎么还把阵给毁了？

    白琚平淡地说：之前来你客栈住店的客人，全都被你吞了。依你的罪行，我杀你都不为过，毁一个阵算什么？

    族少年怒极反笑，那你为何不杀我？狂言的臭士。

    素荛在一旁没说话。

    她知白琚之所以不动手，不是因为心存善念，也不是因为他习惯于事留三分余地，而是因为他还不能暴自己是天当值的神仙。

    否则，他连曾经朝夕相的汝姬都舍得杀，更何况是素未谋面的族？

    族少年见白琚不回答，抬手指向了素荛，我再问你，你说之前被我抓住的凡人都被我吃了，那为何我没有吃掉她？

    朔都的气候严寒而刁钻。

    雪扑簌簌地往落，地面上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只可惜雪不会一直，也不能永久地掩盖掉这座城池曾经千疮百孔的痕迹。

    对于素荛而言，与其祈祷着大雪封城，不如让人早些知一分他们迟早会发现的秘密。

    白琚扣在素荛腰间的手无声地收了几分，他揽过她，不与族少年多言。

    少年就在此时哂笑：

    因为她不是凡人。

    她是妖。

    白琚的神没有一波动，淡淡抬眸，睫在睑投一小块移动的影。

    他的吻甚至有些轻慢：

    那又如何？

    素荛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隆隆一声响，宛如平地炸过惊雷。

    他果然知，但又是什么时候知的？在他将汝姬的剑给她、试探她份的时候，还是他与她彼此拥的时候？

    族少年恻恻地说：你们这些所谓的修之人，自诩风亮节，不是最不屑与妖为伍？

    白琚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一样是淤泥之，实在谈不上什么风亮节。是人是妖，是仙是，原本都没有区别。

    他将素荛冰凉的手收掌心，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心上：

    只有善与恶有区别。

    素荛以往最不听有关善恶的大理，善恶在她里永远不可能泾渭分明。所谓的善，有时只是胜者手起刀落时为自己寻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真正信奉的典章永远只是成王败寇。

    她不屑，可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到畏惧。

    她不懂白琚里的善究竟是什么。

    但她清楚地知，自己有朝一日，终会成为他的恶。

    素荛觉到自己的在轻微地颤抖着，她反扣住白琚的手，心惶惑不安的绪却更加汹涌，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畏惧的不是阿鼻地狱，也不是地狱熊熊燃烧的业火。

    她畏惧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