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 第73

    蘅芜（三）梁泓后, 果然被李婉戏了许多次。赵從时常大笑着来她这里，说他的婉娘今日又想了什么鬼主意，将梁泓折腾得有多么狼狈。薛蘅有一次经过御苑时, 也曾见到过他们, 李婉命小丫们将梁泓的官帽偷偷摘了, 藏在裙底, 害得他到找。她惊讶地发现，昔日那无忧无虑的大笑又回到了李婉的脸上，她拍案狂笑，乐得东倒西歪, 险些摔椅去, 丝毫没有皇后应有的端庄作派。更令她惊讶的是, 她竟在梁泓看向李婉的神，看了一隐忍克制的。薛蘅顿时悚然而惊, 慌忙转回，一路心脏砰砰蹦，怀疑自己无意间促成了一件事, 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她的预料没有错, 一日午后, 赵從心事重重地走她的寝阁, 一言不发, 直到当夜睡时，他才在黑暗忽然开：“她让梁泓教她拆蟹。”薛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之际, 又听他说：“朕说要教她, 她从来就不肯学。”帝王的疑心一旦冒来, 便只会越来越炽盛, 没有消弭的时刻。薛蘅从一开始就知, 李婉腹那个孩保不住，国朝不能有一个血脉正统受到质疑的皇，更不能一位不贞的皇后，赵從绝不会给李婉生孩的机会。只是聪明如薛蘅，到底也没有想到，他竟是让她来了这个恶人。李婉血崩小产的消息传来时，她匆匆赶去了御药局，在一株柿树，她见到了梁泓。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御药局院门的青石阶上，汗浃背，满手鲜血，两条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官袍襟的衣料还残缺了一块，里面的雪白衣，也沾了血。“他怎么了？”她询问一名侍。侍告诉她，皇后事时，是梁泓第一时间将她抱来御药局救治，从御苑跑来的一路上，他没有停来休息过哪怕一次，手臂承重太过，这才哆嗦不止。薛蘅闻言垂眸，静静地打量着那石阶上坐着的人。他分明如此清瘦，是文人的格，皇后怀胎七月，沉重，那么遥远的距离，真不知他是如何一气抱着她跑到这里的。她跨过门槛，走御药局，恰好听见赵從正大发雷霆，因为御医们告诉他，皇后娘娘失了太多血，不仅腹孩保不住，就连她自己也有垂危之兆。赵從又惊又怒，扬言若救不回皇后，就让他们这群庸医陪葬。一群御医抖若筛糠地跪在地上，谁也不敢抬。薛蘅在一旁袖手看着，忽然又有不懂他了，不是他要打掉皇后腹之的吗？那如今的局面，他早该料到才是，为何又一副毫不知的样。兴许是谎言说了太多次，便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一夜兵荒地过去，李婉命大，最终活着从产床上来了，她的孩便没那么幸运了，赵從匆匆看过一，就让人拿去安葬了。他在床边寸步不离守着李婉，一夜未曾合，天亮时，胡拉碴地来到她的寝殿，手还握着一团绯红布料，已被他得起了褶皱。他将那块布拿给她看，薛蘅便知，梁泓不可再留在东京了。三日后，她让人将梁泓宣了。梁泓来时，眸是带着光的，只是看到她的第一，那缕光便迅速地寂灭去了。“怎么？梁先生以为，传召你的人是皇后么？”她泡着茶，好整以暇地问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她拱手行了一礼。薛蘅说：“你离开东京罢，即刻便走，不要逗留。”梁泓震惊地抬起。她抿一杯茶，淡淡：“先生可知，这世上有一谊，是永远也无法诉之于的，只能埋于心，因为一旦说来，只会害死那个人。是要继续留在东京害死她，还是辞官离开，先生自己抉择罢，我言尽于此。”她将那块红布料到他手。梁泓垂着，睫密，看不眸绪，只能见他握着那块红布，五指渐次收，直至指关节都泛青白。过了良久，薛蘅才听见他哑声问：“为何……”“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件事？”她径直打断。梁泓一愣，。薛蘅捧着茶，看着茶雾袅袅上升，漫不经心地说：“你就当是我心歹毒，见不得她好罢，只因我知，这世上若说有谁是真正着她的，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人了。”翌日，梁泓因父染疾，上疏请辞，赵從没有挽留，朱笔御批，允准了他辞官致仕，回归乡里。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等他五年之后，再次重返东京时，却已是是人非，斯人已逝了。命运便是如此的残忍，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再难回。岁月的大手一挥，光转瞬而逝。太初十二年，太永淳慌慌张张地跑坤宁殿，后似有猛虎在追，扑通一跪倒在她跟前，抱着她的双，惊恐哭喊：“嬢嬢，救救儿臣！爹爹他要杀了我！！”他是祝人的孩，永宁四年，祝人分娩后因产褥去世，只留这唯一的血脉。皇不能无人照拂，赵從便将他寄养在了她的膝，去岁刚被封为太，可他远没有一朝太应有的修养，终究是不成，得也不像他的生母，昔年他的母亲眉间还有肖似废后李氏，到了他上，那一丁神似都稀释得无影无踪了。

    世间又有谁能有幸和李氏得相像呢？这么多年了，薛蘅从未见过比李婉还要丽的女，她大概明白，官家和梁泓为何会那么喜她了，祝人说到底，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不过是个寂寞时聊以藉的影罢了。薛蘅让侍女拉开太，发现他颈间有一圈红淤痕，似被人掐来的，便问：“发生了何事？慢慢说，不要着急。”太还有些心有余悸，苍白着脸：“爹爹……爹爹他疯了，他想掐死我……”“太殿，还请慎言。”一旁的侍女严厉地打断。太顿时闭了嘴，讷讷地不敢张了。薛蘅沉默地坐着，未发一言。自李氏故去后，官家便时时神智错，有时无故狂笑，有时又掩面恸哭，大多时候都痴痴惘惘的，在玉清昭应炼丹修，说要去扬州，去找他的婉娘，疯症一年比一年重，如今已经药石无灵，旁的人大多只是哄着劝着而已，除去平日上朝之外，臣僚百官的奏疏劄都是薛蘅在批阅。他也许持不了多久了，她的脑海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大逆不的念。正在这时，御前伺候的一个小黄门过来了，侍女问过他什么事后，脸登时大变，走到薛蘅边，低在她耳畔小声说了一句话。“天大渐。”薛蘅睫一颤，手上那只磁州窑茶盏便摔落去，泼了她一膝盖的茶。玉清昭应昏暗一片，因为赵從畏光，窗全被木板钉了起来，室不通风，弥漫着一腐朽难闻的味，气氛也是压抑沉重。薛蘅来时，冯益全正坐在阶上，嚎啕大哭不止，见她现，立即膝行上前，拽着她的裙摆哭求：“娘娘！您最心善仁慈！您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您救救老罢！老日后一定当报答您啊！”说完又给她磕，磕得额迸裂，血溅阶。旁边的侍忙拉住他，疼地劝：“冯都知，您这又是何苦，能给天殉葬，那是无上荣光，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狗荣光！换给你，你试试！”“哎呦，咱们才的，这话可说不得呐……”冯益全破大骂，懒得再搭理他，继续给薛蘅磕，磕得乌纱帽也掉落去了，满白的发丝。自永宁四年以来，这位曾经叱咤廷的大珰便不知为何神不济，屡屡狂呼有鬼，更不敢行夜路，无论白天黑夜，屋里烛火不熄。时间的折磨令他苍老了数倍，已经无法在御前伺候了，赵從着令他退休养老，现如今，他在只是个有名无权的老人，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