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 - 偷风不偷月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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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明章发来一张西湖的照片。

    楚识琛把照片保存,冷冬日的西湖不比晴空光潋滟,是冷冷的灰绿颜,他喜:果然淡妆抹总相宜。

    项明章看完回复,收起手机返回车上。

    来杭州的第二天早晨,项明章在贸易公司见到了总经理姚竟成。

    姚竟成随母姓,是姚徵的独

    项明章通过项樾以合作的名义接姚家,他不想浪费时间兜圈,明确表示希望见到姚徵本人。

    姚竟成是个孝,一开始拒绝了,因为姚徵年迈,这些年居简不喜应酬。

    项明章一再持,毕竟项樾的主动合作千载难逢,他的副总份也令人忌惮。姚竟成为难地周旋了几遭,让姚徵松了,询问项明章要见面的原因。

    项明章是为了沈家的信息,但他和沈家非亲非故,不得已地撒了谎——他说,好像找到了沈家的后人,前来求证。

    姚徵终于同意见面。

    项明章穿着一考究的西服,半路飘起小雨,抵达姚徵居住的洋房后,车的一段路沾了满寒。

    洋房里装潢典雅,姚竟成作陪,引项明章走一楼的会客室。

    姚徵就坐在沙发上,古稀的年纪,很富态,满银发梳得妥帖,老镜后的双目透着清明的光彩。

    项明章在茶几前站定,主动说:“姚女士,我是项明章,姚先生应该对您提过了。”

    “项先生,请坐吧。”姚徵不卑不亢,“生意的事我早就不了,也不清楚当今的经商之,不过诚意二字任何时候都要讲的。”

    项明章在对面的沙发坐,说:“利用合作办私事,是我不够磊落,如有冒犯,请您不要跟晚辈计较。”

    姚徵见他坦,也没有势者的傲慢,态度缓和了一:“项先生,你说的沈家后人是什么意思?”

    项明章备好了说辞:“机缘巧合,我结识了一位和沈家颇有渊源的人,但我不能肯定,辗转查到沈作先生的墓,然后找到了您。”

    姚徵到底七十多岁了,反应稍慢:“……这不大可能。”

    项明章问:“什么意思?”

    姚徵说:“沈家曾是宁波的名门,亲朋不少,可惜战争无团圆,跑的跑,散的散,妻女都被送到了海外。时局连年动,通信不发达,离开的基本没了落。”

    项明章没想到,费力查不的信息在此刻会轻巧得知,他捺着一丝希冀追问:“您了解这么多,姚家和沈家曾是故吗?”

    姚徵摆了摆手否认,她是听祖父姚企安讲的,回忆着娓娓来——

    沈家在宁波岸几代开设钱庄,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富。姚家只是寻常小,家里穷,姚企安十二岁就了沈家工,陪小几岁的沈作一起大。

    沈作极有胆略,早当家,二十岁决定兴办国人独资的银行,联合同仁与外国资本分抗礼。

    姚企安跟随沈家离开宁波,成为沈公馆的家。

    直到沈作去世,姚企安带着沈作的遗回故乡安葬。

    项明章暗忖,原来是主仆关系,妻女海外避难,只能由忠仆料理后事,他问:“所以沈家当时没有别的亲属了?”

    姚徵说:“还有一个儿,沈少爷。”

    项明章很意外,世代沿袭的庞大家业,唯一的儿,不可能会置事外:“那这个沈少爷当时没回宁波吗?”

    姚徵涌起一阵酸楚:“这是祖父一辈的心结,至死不能瞑目。”

    姚企安带沈作回宁波是在暮秋,第二年初,沈少爷对外宣称回故乡守孝,其实是个幌,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里。

    姚企安以前在沈家日日照顾,早已察觉沈少爷在秘密参加抗日活动,“组织”有安排,他不敢过问。

    可他看着沈少爷大,磕了碰了都要心疼半天,千般不舍沈少爷一个人在外颠沛,于是分别前二人作了约定。

    沈少爷向姚企安承诺,到了新地方安顿来,会寄信报平安。待战争胜利,疮痍平复,一定会回宁波去,到时请姚企安见证,他会在沈作的墓前认罪磕

    为一封平安信,一个重逢,姚企安苦苦等待了后半生,不敢离开故乡寸步。

    饶是项明章一惯冷静,听罢也为之动容:“这么说,沈少爷没有回去?”

    姚徵叹:“那些年传言纷纷,有说他失踪,有说他逃到海外和家人团聚,更多的是说他被日军暗杀了。”

    姚企安每逢听见都要发脾气,不让人说,然而年复一年,他始终等不到沈少爷的音信,他开始动摇,被缥缈的猜测重重打击。

    姚企安越来越无望,他信佛,每天去寺庙敬香,求佛祖保佑沈少爷,到了晚年,他踏寺门半步就会忧惧不安,便了家。

    法号是姚企安自己定的,忘求。

    项明章明晰了,“忘求”是姚家,他想起楚识琛提到的诗句,说:“‘忘求’二字有没有说法?”

    “是源自一句诗。”姚徵,“祖父没念过书,他说沈少爷小时候总念这句,他就记住了。”

    姚企安以“忘求”为法号,也有忘却念想的意思。

    项明章滋味难言:“那位沈少爷到底去哪了?”

    无人知晓,姚徵也不知:“他关闭银行之后,就没了消息。”

    项明章问:“银行是他关闭的?”

    姚徵说:“他是复华银行的行。”

    项明章屏住的气息陡地一松,那个被抹去痕迹的神秘角、最后四年间的银行行终于分明,原来是沈作的独

    这个遥远的、不曾谋面的人叫项明章了心绪,他恳求:“姚女士,您祖父对沈少爷厚,一定留不止这些信息,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些?”

    谈话间姚徵从防备变得松缓,那位沈少爷留给姚企安一笔养活几代人的财富,让姚家因此改命,让她有资本开创事业。

    从父亲到兄,再到她这个家里的小女儿,以后是她的孩姚竟成,会一代一代为沈作绵延祭奠之事,这是姚企安当年的遗愿,也是姚家的报恩。

    假如真的能找到沈家后人,不论亲疏,总算一微薄的圆满。

    姚徵思虑片刻,让姚竟成搬来一只木箱,结实厚重,看成和款式是一件上百年的老件儿。

    沈公馆里珍玩不计,沈少爷只留最要的几样,姚企安却每件都宝贝,走时收拾了沈少爷用惯的旧,带回宁波保存。

    老式木箱打开,有上两层,第一层分成五角格,每一个格放着一样品。

    最大的心一格,是一只双拳大小的白釉盒熏,宋代的款式,姚徵没拿稳,项明章伸掌心托住,手温凉。

    姚徵:“祖父说沈少爷公务繁忙,睡不安稳,每夜要燃香助眠。”

    盒熏盖的雕积了一层污垢,项明章低嗅闻,久置的陈腐气之外,有一极淡的香味,很像楚识琛衣服上的迦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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