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 第38页

    董墨在世家弟虽不受重，到底也是名门公，向来只有人候他，哪得他候人。先前候了也就罢了，此刻听她如是说，倒像心里没半分过不去，还嫌他唐突似的。

    心便有些不快，微微攒在额间，半讽，“你贵人事忙，理当通报。”

    “不敢当，四混饭吃嚜，还不是为还你的钱？再不脚勤快些，不知猴年月才能清你的账。大概是欠你银的缘故，叫你那双一瞧，总有些心虚。”

    梦迢还了一嘴，隐隐挂起角相讥。

    榭外换了戏，正着苏笛开场，悠扬地扯个大月亮，照着一池皱，秋风清，夜绵绵地开，人的心也难自抑地铺开几分柔。

    不觉吃了几杯酒，董墨那些怀疑逐渐将梦迢装得神秘魅人。他心不由己地放些许戒备，想朝她靠近。

    愈是如此，话反而提到明面上来打趣，“你心虚什么，我又不曾你的款。莫非是心里藏着别的什么邪？”

    这人越把话挑明，心里的芥倒越小了，梦迢摸准了他这一，倒不怕。奈何彩衣未经几事，有些慌张，忙搁碗要替梦迢辩白，却给斜捉住了腕，冲她暗暗笑着摇。

    彩衣只得复捧起碗，看梦迢如何应对。梦迢慢条条掰了一块月团饼送嘴里，歪着两大大方方地睇住董墨，“我没说你心藏，你反说起我来？”

    说到此节，董墨斜睨着问询，她微撅着嘴巧吊眉梢一笑，呷了一清甜的荷酒，“你这样犯好心，又是借银给我，又是怜我孤苦，邀我们姊妹到你府上过节，简直弃了男女之嫌，有些发善过来了。我倒也想问问你，你是想图谋我些什么呢？”

    “你有什么可给我图谋？一？”董墨擎起盅在嘴上，迟迟不饮，睇着她剪动，扇动嘲讽，“你恐怕还不至于到叫我神魂颠倒的地步。”

    他顿了顿，抿了酒，轻飘飘地搁盅，手指绕着盅打转，轻飘飘的语气，“我自小没什么朋友，兄弟姊妹也不亲近，孤一人到了济南，既撞见你，也是无父无母之人，便起了恻隐之心。你信么？”

    男女之间，梦迢惯来只信慾惑人。可此刻望着他凌厉的侧脸弧线，像海上的一个浪，在月光浩孤寂。她忽然有些相信，一男一女，也可以不为不为慾，单为刹那汇的一心有灵犀，而抛却了怀疑里的抗拒。

    这觉太陌生，就连她与孟玉，由相识到成婚，过了近三年，即使她动了心，也谨慎地抵抗着她自己的。

    她里说：“我信。”心里也的确这样想。可在更冰更冰的理智里，她顽抵抗着任何温的光和。

    所以她的“信”，也是矛盾不实的。

    她低着脸，神如温柔，仿佛有一真实的灵魂从她波里闪过。董墨想伸手去，将那一缕从未谋面的魂魄揪来。又踟蹰着，警惕着，以放肆伪装着，“随一句话你也信？我要真图谋你什么，你能奈我何？”

    梦迢那一缕魂也转瞬即逝了，开始坐也坐不正，一只胳膊肘撑在案上，手绕肩，擎着个小小玉斝，两腮微红，双目酲，有些酒醉意态。恰是这一醉意，平添媚冶，与素日的清丽别有风韵。

    那亭里原来唱的是《浣纱记》①，正到西施演舞，旦上：

    “落无主纷纷，切莫恨残，佳人自古多薄命，笑已往姻亲休问，半路今来别馆，不知终何朱门。”

    梦迢星迷蒙地转向风窗，亭里着好些灯笼，那旦角袅袅登亭，旋落灯，西施将要.迷吴王了。梦迢抖着肩无声地笑两，一把自己抖得清醒，调转目光，有些佻达地看董墨，“你是吴王么？”

    谈锋转得太急，董墨一时没应得来，刹那发蒙，“什么？”

    梦迢立时变幻回那清丽俏模样，将玉斝摇在指端，两个珠傻兮兮地跟着打转，混混地发笑，“你不是吴王，我也不是西施……”

    说到此节，胳膊肘一歪，一栽到臂弯里，睇上笑个不住。董墨没听清，取她指间的盅，“酒量这样差，还不知收敛。”

    “兴嚜……”梦迢在案底轻轻踢了他一脚，目光不定地游着，笑得满是傻气，“既不图，又不是可怜我，那你到底为什么对我犯好心？你说呀。”

    董墨满是无奈，只好糊她，“不是说过了？你得有几分像我娘。”

    不想梦迢发起“酒疯”，噌地端坐起来拉扯斜，“斜，你是章平母亲指来伺候他的，你说，我得像不像他母亲？”

    斜半截袖掣在她手里，望望董墨，又望望她，笑着摇，“我看相貌倒不像，只是偶时言行上，有那么意思。”

    梦迢笑得天喜地，手舞足蹈，醉意愈发，又是一憨态可，格外惑人。董墨恐她摔凳去，预备搀她一把，手伸去，还没碰，又收回袖。

    她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同窗外的戏腔纠葛缠成一张密网，像要网罗什么。董墨心里忽然生些无所遁形的慌张，座起来，将个杌凳撞得咯吱响一声，“我备车派人送你归家去歇息，你吃醉了。玉莲，归家看顾好你。”

    彩衣尚且蒙蒙脑，忙应声起来。不一时灯笼车齐备，董墨派了两个懂事的丫并斜男人亲自送姊妹俩归到小蝉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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