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大的落地窗外是小院
里
植的
木。此时夕
斜照，景
静
。
顾晚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他的亲生父亲。
顾熙才不到六十岁，但常年卧病，
肤暗淡松弛，
发和胡须都已经近乎全白了，看上去就像个真正走到了生命尽的老人。
顾晚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生不
太多的
绪来。曾经有过的
烈的
恨都似乎轻易被时间抚平了，那些过往岁月
的憧憬、仰慕、不安、委屈乃至愤恨，都已失去了曾经沉重得足以压垮一个少年的分量。
生死以外，再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挂怀。
他看着自己父亲的
睛，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已经派人去请嫂和侄儿侄女了，顾迟也在来的路上。要是还有什么话，不妨现在想想吧。”
顾熙这会儿
神看着尚好，还有清醒的意识，能够靠着松
的枕抬起来，用浑浊的目光专注地打量这个从未得到过他一天疼，却又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保住了他的
命和青城帮偌大基业的二儿。
但他其实从两天前开始就陷
了断续的昏迷，
机能依次报警，药石罔效，回天乏术。他很清楚这会儿的片刻清明，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顾晚的脸上，依稀间似乎又记起了二十几年前惊鸿一瞥，也曾让他有过片刻心动的丽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了。
顾晚继承了他棱角分明的面
廓，但那堪称致的五官和一双清澈灵动的桃，却都来自那个女孩。
可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或是命运庇护，丽就可以是如今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人是昂贵但脆弱的消费品，可以在价值最的时候被肆意摧折享用，然后转瞬之间弃若敝履。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不过是如今这片天空
日复一日发生的一些琐事，有家有室的小黑帮目偶然间看上了一个无依无靠又艳动人的女，
风一度，却没成想珠胎暗结罢了。
顾熙的岳家是比青城帮更有有脸的存在，有势力的大小
嫁给了自己的，而顾熙则得到了岳家的照拂顺利坐稳青城帮的帮主之位。但天
日久，哪怕是加上利益的同盟，婚姻也并不能保证忠诚。
顾熙不过是见起意在外面偷个腥，却也从没想过因此与妻产生什么嫌隙。顾晚的母亲很清楚这一
，她早早对命运的残酷有了过分充分的认知，因此从没对顾熙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只是，在飘萍一般的人生，或许因为为人母的天，终于第一次有了
烈地想要守护的
望。
而烈的望往往能
生力量，她就真的在那样艰难困苦的环境里，把这个没名没分的儿生养了来。直到她尽到了作为一个母亲能尽到的所有努力，却绝望地得知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无法再把孩养大时，才辗转联系了顾熙，告诉他他们其实有了个儿，并把这个孩
到了他亲生父亲的手上。这是她最后的代。
顾晚对母亲的记忆并不清晰，那个柔弱又
的女给了他生命里最初的
，然而这份温柔呵护也只能被迫戛然而止。
在那记忆的尽，他只知
在他被这个虽然陌生但需要被他称作“父亲”并“尊敬”乃至“服从”的男人领走之后不久，他的母亲就死掉了。
没有人恤他尚年幼，会否无法理解死亡的沉重，因此也没有关于“远方”或者“另一个世界”的粉饰，他在开始理解这个世界之初，就先理解了匮乏和苦难，也一并理解了死亡——那是生命的反面，永久的消逝，不可逆转的毁灭，无法复得的失去，和永恒的离别。
而现在，他的父亲也走到了这一步。
“顾晚……”顾熙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他盯着这个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儿，终于凑够了开
的力气，“是我没尽到
父亲的责任。我对你，对你母亲……都有愧。”这句话说得缓慢但清晰，似乎真的发自肺腑。
顾晚却无动于衷，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绪，在这个场合就显得格外的淡漠，“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你担心大哥的孩或者顾迟，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会尽我所能护着他们。不会有什么迁怒和报复，我承大哥的，也不屑于去这事，你大可以放心。”
他看着自己父亲失去血的脸，以陈述事实的语气为这段稀薄的父
了总结，“我不恨你。至少你让我活了来。”
甚至不止如此。虽然顾熙默许了自己的妻对这个私生
愤似的折磨和凌辱，但至少他把顾晚带回了家里，保住了他的命，让他
能果腹、衣能蔽。乃至在顾夫人因为生育顾迟而难产早逝之后，他虽然并没有给予顾晚作为一个父亲的，甚至为了继续收拢岳家留的势力而刻意对尚属年幼的顾晚
行了忽视乃至打压，但却终究让他受到了教育，有了在这个残忍的世间谋生的手段。
浮生，排除那些既天经地义，却又实属奢侈的，顾晚觉得这笔账算起来他其实并不吃亏。
顾熙神复杂地看着顾晚。人之将死，回望此生，每个抉择和每段因果都清晰浮现，恨走到终局，他其实是有些许真心的。然而终究太晚了，迟来的绪也都已褪尽了颜。
这样也好。
于是尴尬的沉默后，他再开就换了个话题，似陈述也似喟叹般地说，“听说青城在你手里发展得很好。顾晚，你很优秀……比我更优秀。”
两年来被自己的亲儿禁在疗养院里修养，彻底与青城的权力隔绝。但陆陆续续，他到底还是能听到些关于青城的消息。是他看走了，没想到顾晚一直在藏锋，也没想到这利刃鞘的一天，竟然会如此光芒万丈。
青城虽小，曾经也是他的执念，是他努力了毕生的事业。顾朝死的时候，他曾经到过绝望。然而命运兜兜转转，他终究是后继有人……如此，似乎倒也足
平生。
顾晚沉默着听完，
角忽地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这竟然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赞许。他曾经那么渴望证明自己，也那么渴望赢得来自父亲的认可，到后来反复的失望变成绝望，又终究变成释然。
刚刚接手青城的时候，未必没有过想要一争的意气，然而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轻易地被摆到前，却又显得这般……无足轻重了。“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青城将来只会更好。”这话语笃定得轻描淡写，昭显他理所当然般的信心，顾熙听了就牵了牵嘴角。
顾熙或许不知的是，除去怀有敌意的继母、冷漠的生父以及彩暗淡的童年，青城其实是顾晚在这个世间唯一能称得上家的地方了。
那些回忆也并非全都是
沉的。顾朝作为兄，对顾晚有过颇多照顾。他是个光风霁月的，在少年时代就在母亲毫无理的苛责里多次回护过顾晚。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顾晚才没有陷于自卑自艾与怨天尤人的泥淖里。
他教会顾晚的那些，甚至比父亲要多上许多。青城是在这残忍的世间为顾晚提供了庇护的港湾，也是顾晚能够握在手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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