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重回故土

    刘伯。苏慕北唤。

    刘伯已经看到了她，浑浊的蒙了层雾气，他颤抖着声音：苏小。

    在赵家，也只有刘伯一个人会唤自己小。苏慕北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我提前回来了，让你们措手不及吧。

    刘伯了睛，压心重见故主的喜悦：老爷临走前遣散家仆，现在赵宅已经没什么人了。我跟小优也搬了去。这次听说您回来，我开心得不得了。

    接到赵家的电报，他一大早就带着孙女来赵宅清扫，想在主人回来之前让宅恢复如新，只是老迈，孙女又小，两人忙活了半个上午，才收拾完一楼大厅。

    刘伯转四顾：怎么不见小和老爷。

    苏慕北笑了笑：他们不回来。

    哦。刘伯有些失望，不回来么。

    应该是此后都不会回来了，重回故土，再次被抛的人只有她自己，苏慕北站起：不着急打扫，刘伯。你先去市场买些蔬菜类，快到午了，我有些饿了。

    好嘞好嘞。刘伯放镰刀，用衣摆了手，朝屋外走。

    苏慕北想了想，有些犹豫，仍是叫住他，从包里掏些碎银：这个你拿着。

    因为在国呆久了，不知国如今通行什么货币，赵晓棠就给她准备了些碎银，说不什么时候，银总是不会过时的。数目不多，苏慕北几乎是一船，就受到了拮据。

    刘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买菜用不了这个，苏小你还是留着吧。

    苏慕北只好把银又收了回去，看着刘伯朝外走，自己以后要经营赵宅，供养一对爷孙，前景不怎么光明。叹了气，苏慕北朝楼上走。

    在二楼的房间四晃，那个叫小优的丫不知去哪里了。苏慕北走一间散发着樟木气味的房间，房间很大，古式的家，都落了尘。屋角落有三个叠在一起的樟木箱。苏慕北走过去翻看了，装的是杂七杂八的书籍，用樟木箱盛放，应是怕虫蠹。

    苏慕北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不知何时落的古书，是一老旧的，边角已经发黄。苏慕北拿到窗前细看，发现里面不少地方都了圈记号，娟秀的一丝不苟的小楷。

    是大少的书。

    小优在门探，盯着苏慕北手里的残旧戏本发呆。

    苏慕北想起那个病弱优柔的女，为她的命运多舛叹了气。赵晓棠的哥哥赵苏荣英年早逝，赵老爷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定决心离开北平，离开满腹苍夷的祖国。老年丧，纵然有家财万贯，也没了传承去的人，赵老爷走时，心是无比凄凉的吧。可怜那大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跟着赵家一路奔波到波士顿，在赵苏荣病逝后的第二年，也随了良人而去，走的无声无息。

    外国的那些医生都查不任何症状，大少的心脏虽然脆弱，却仍旧健康，它只是停止了动而已。

    在苏慕北的印象，大少是跟别人不同的。

    苏慕北还记得那个总穿天青旗袍的丽女对自己说过，人活在世上是有缘故的，当那个缘故已经不在，就也没了活去的必要。

    苏慕北只当那是世家小悲伤秋的咏叹，对于她来说活着就是活着，哪里需要什么缘故。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活着更功利的事了。

    苏小知时这戏唱的最好的是哪家的角儿么？

    小优已经来了，望着苏慕北的睛亮晶晶的。

    我怎么知。苏慕北心寥落，没心搭理她。

    不是关静怡和秦岚薇，她们虽说一个是梅兰芳的徒，一个跟着尚小云学过三年戏，但都比不上谢府的大小谢锦。小优摇晃着脑袋如数家珍。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小优兴奋起来：谢锦今天在南国饭店有义演，上午的怕是赶不上了，午还有一场，苏小可以去看！

    都是些老派玩意儿。苏慕北有些不屑，将那本扔回箱，没有兴趣。

    小优听她这样说，有些失望地垂睫。

    窗外几颗榆叶梅艳红如血，梅树两株海棠杂草求生，叶已泛新绿。这院是该好好修整一了，苏慕北想。

    苏慕北对义演不兴趣，让她兴趣的是之前在赵家生活时，这里经常举办的那些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