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术 - 分卷阅读95

    第177章 境遇与造化

    “老阮……后来如何了？”

    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昆五郎最后说来的也只有这一句。

    仪摇：“有关阮尊师的记载实在太少。他不曾娶妻生，将家主一职传给族侄后就搬到了别院里隐居，跟过去的只有他那四人儡，旁的人本无从知晓他的消息。不过……听说是某天了远门，后来再没有回到江北。”

    昆五郎一叹。

    仪沉默片刻，“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昆五郎抬看着她。

    “阮尊师的才智、偃术都是当世卓群，这样的天才尚且要在这件事小心斡旋着，我什么都比他差远了，却还执意搅和来，又帮不上忙……”

    “我不知。”昆五郎听她说完，想了一会儿才给回答，“我当时提那样，在老阮里说不定也是不自量力的送死之举。老阮定决心要救我之前，说不定也有过同样的怀疑——但没办法，有时候重要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到，而是自己知这件事一定要去。”

    “就像族犯时，那些年轻的弟不会想自己能在战场上到什么程度，而是必须把敌军挡在凡人城镇之外。”他默了默，“你先前说得对，这是你的路，我不该阻拦你。”

    仪握了手的偃刀，“我明白，我只担心得不够好，反而添了。过去我总是追逐着阿爹、阮尊师他们的影，想成为像前辈那样的偃师，可现在才发现差得实在太远。我和阮尊师的差距……完全不是靠努力就能追赶上的。”

    “那就别追了。”

    昆五郎回答得脆：“你和他本就不同。老阮是没办法，他境遇不好，想活去、想只能靠偃术，所以他一直拼了命地在自己走这条路。你不一样，你有时间，也有机会，大可试试另辟蹊径，他的经验看过就算，不必都照着来。”

    “哪能这样……”仪是听说过的，阮青玄不好，最开始只是个不的旁系庶，生母连名分都混不上，族记压没有名字。

    他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转，竟然久违地显几分笑模样：“再说你也不比他差，他费尽心机当上的家主，你不是说放弃就给放弃了？况且——”

    “他最后没能完成的心愿，你也替他到了。”

    仪开始还糊涂：“什么心愿？”

    昆五郎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一变得柔和。

    “……”

    仪慢慢反应过来，一就低了，“我那不过是凑巧，算不得什么。”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昆五郎的声音很轻，“谢谢。”

    ……

    另一边。

    唐榆回到厅，垂首站在仪原先的位置附近。

    周围再没有旁的人，这才是完完全全静了来，连他自己的呼声都听得分明。

    静得让他有恍然回到仲裁院的错觉。

    他很小的时候就了仲裁院，可以说在那边度过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得多，这事连他亲爹和都不知。仲裁院在儿时的他看来就是个空旷、安静的大院，来来往往的弟是不少，可个个都板着脸不苟言笑，迎面碰上都没一句寒暄。

    但他可静不住。

    他那时最喜的就是从院这嘻嘻哈哈地跑到那，鞋上一串小小的金铃也跟着叮当作响，顿时就让整个院都闹起来。当然，仲裁院的老们很快就能顺着动静找过来，冷脸给他一通讲训。

    不过通常训不了多久，仲裁便会随之赶来，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就将这事揭过，然后牵着他慢慢走回房里，路上还会给他讲过去发生在这院里的故事。

    阮家的小妹问他为了什么加仲裁院，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他亲娘虽然门世家，可惜修为平平，比凡人好不了多少，生他没两年就因病逝世。他亲爹那时还没坐稳家主的位，一天天忙得不见人影，能空跟娘问两句他的近况就已经算难得了。还是看他没人，搬到了他院里陪他。可她自己还是个小孩，每天也得读书练功，作用实在有限。

    族里有些心活的，见他周围没人，又是家主唯一的嫡，就开始动些歪脑。

    记得有年冬天，他被人哄着爬上了园湖岸边的枯柳，要把风铃往上挂的时候脚没留神，看就要跌浮着薄冰的湖——是来唐家办事路过的仲裁施法接住了他。

    仲裁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掌的很舒服。问清他的份后，就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学本事，还悄悄给了他一枚仲裁院的传送信。

    亲爹还以为他每天不着家是在哪鬼混，却不知他是通过传送法阵去了仲裁院。

    “唐榆。”

    他还在心里忆着当年，冷不防听见仲裁在那喊他，赶忙应：“哎，您说。”

    “为师……咳咳……时日不多了。”

    唐榆耷拉，没有吱声。

    “唐榆。”

    “……对不住啊师父，唐榆这名字从小叫习惯了，改成昆榆多别扭啊。而且您是知我的。”唐榆挠挠，“我这人最怕麻烦，最怕条条框框的教。当时跟着您，就是不想在唐家面对那些七八糟的，受什么家主教育。要当仲裁就更麻烦了，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啊。”

    那轻轻叹了叹。

    唐榆还在接着叨叨：“我看裴岚那小就不错的，您不也夸过他么，转就让他到梓城当仙了，这么多年也该历练来……”

    说着说着就息了声，因为仲裁终于从屏风那走了来。

    修士脸上看不岁月的痕迹，前走过来的这人还是当年模样，那张酷似他娘亲的容颜看了仍然叫他一阵恍然。

    都说仲裁坐上了这个位就要舍弃宗亲族门，亲族自然也不会再惦记这个“人”。可唐榆偏偏还记得仲裁已经舍弃掉的、那个尘世的份。

    当年河西崔氏的六公，崔镝，他的亲舅舅。

    大家族里养的孩都有用。天赋好的，就当成门面梁培养，光大门楣；各方面平平的也不会放着不用，女孩拿来联姻，男孩就拿来填仲裁院挑人的名额，选上了是造化，选不上也不吃亏。

    被这么嫁到唐家的女孩没活多久，男孩却有这“造化”成了如今的仲裁。

    第178章 遗忘的角落

    “獬豸属意的是你。”

    仲裁一步步走到他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唐榆却不看他，只是盯着脚的地面，仿佛忽然对地砖上的纹产生了极大兴趣。半晌才应：“它看的是谁，我不着，也不想。我能的只有自己的选择，又没规定说它选了我我就必须得应。”

    “……休得胡言。”

    仲裁轻轻训。屋外的光从门照来，在他后投一大片的影。

    那已经不是属于“人”的影了，郁，厚重，跟墨似的黏稠；模糊的廓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