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谁走向我 -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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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那天,海死了。海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把她看我的母亲。我不知我真正的母亲在哪,海没有告诉过我,也许该说是,还没来得及。当我作为一个孩,知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应该有一对和自己得很像的父母时,我去问海 ,我的父母在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痛苦。她说我太小,等我大一,一个合适的时候,她会把一切告诉我。我的父母是她的伤心回忆,我猜测。我还猜测我父母已经死了。所以我看着她,我的第一个念是,我再也不能知我猜得对不对了。并不是我在意父母,而是海。再也不。海死了,所以很多很多的问题,再也得不到答案。再也不。我从来没有过父母,始终保持没有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但是,我有过海——现在我失去了她。

    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一路上都在祈祷。我的担心成真,祈祷落空。前一周,海打电话告诉我,她一定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说我们要一起在校园合影,她说她为我骄傲。她听起来那么兴。她说一定会来,她就是一定会来。她没来。我打电话,没有人接。拍完集照,我一个人在草地上逡巡,看着那些快乐的同学和他们的家。我翘首盼望着她姗姗来迟的影,告诉我,了什么样的意外让她来晚了。她没有现,更没接我的电话。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在学校的电话亭,光了上的零钱。我没有自己的电话,因为我觉得学校里的电话亭就已经满足我的需求了,但是当我往家里赶的时候我希望我当初买了移动电话,这样也许,要是海解决了她那里的麻烦,她可以立刻联系上我。 或者,她遇到麻烦时,她就能联系上我。海死了,没有呼,没有心肤像白纸一样苍白,血浸透了地毯。我抱起她,我哭了。

    然后,我觉醒了。

    他们后来告诉我,我爆发的神冲击放倒了一整个街区的市民,包括一位休假回家的哨兵。我不知。我的记忆里没有外面的事,只有那里,地毯,血,海,死的海。那时候的事回忆起来很不清楚,像个噩梦。我到自己变得不再是人类。我到我像上帝一样全知,我能看到一切——她的伤,刀伤,很多刀伤,很多避开要害的刀伤,血就是从那些伤到地毯上,了好久,她挣扎了好久,她痛苦了好久,令她痛苦的人看了好久。

    是的,他,杀死海的杂,谋杀犯,我“他”到他的快乐,他的愉悦,他注视着她直到她断气。这令人作呕的愉悦像是一的丝线,我顺着它望过去,于是,我“看”到他,一团黑暗,盘踞在卧室的门后。

    海总是教育我,不要逞,遇到危险先逃走,报警。我没有,我忘了。我失去理智,我无法思考,我的脑海里只有仇恨。“我”冲向他。那不是我自己,我坐在地毯上,抱着海的尸,但我知那也是自己,是“我”,“我”是一团发光的球,没有实,穿透了门。就像撞开了一层薄,他和“他”暴在我前——他穿着漆黑的风衣,嘴角噙着微笑,“他”则是一片黑暗,填满了整个卧室,散发令“我”恐惧的压力。在“我”后退前,“他”伸了一只须缠住了“我”,吞没了“我”。恐怖,窒息,到都是“他”。无助。“我”刺的狂怒和仇恨被“他”轻易抵挡,“他”对“我”的挤压与侵我却无可躲。我到自己在尖叫,但是我觉得我那时候没有声,但是我那时候确实到自己在尖叫。我“看”到他推开门,走来。他就是杀死海的凶手,满都是海的血与痛苦。

    我放,抓着自己的钥匙。防术的老师说,睛。我想戳烂他的睛。是浅绿的。

    但我本打不过他。就像“他”轻易制服了“我”,我被他轻易地压在柜上。我听见自己在尖叫,虽然我没有声。接着我到有什么侵了我,就像把铁勺,搅动。痛,不是我所经历过的任何生理的痛。“我”和我在尖叫。

    放松。他在我的脑里对我说。

    “你杀了她!”我喊。我大的悲痛,大的仇恨。这不是人可以承受的绪,这绪在撕裂我,搅碎我。我在吐,或者不是吐,我在释放一些东西。我不知。我很痛苦。我到他在伸一些东西,并且让那些东西靠近我。就像一的钉,把我的碎片钉回来。他要我放松,要我顺服。他像一个钢制的矫正我嵌他。我不知他在什么,但我能明白的是:他在救我。

    他杀了海。他在救我。

    放松。他继续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杀死你的邻居,你就放松……接纳我。

    是谁会杀人?泪在我的眶里打转。怎么会是我呢?

    “放开我——我不要——”

    他贯穿了我。

    我的意识了另一个意识,我的了另一觉。我快乐,但是这不是我的快乐;我欣喜若狂——不是我!

    我——我想——放——开——我——

    然而一更蛮横,更烈,更磅礴的盖住了我的。他抱着我,亲吻我,抚我。渴望,合二为一的渴望。憎恨分离。

    惶惑。我的惶惑被他浪涌的淹没。我觉不到自己。我只能觉到他。

    而他的觉是,无比妙。

    他放开我时,我还在搐。他离了我,我重新到了自己,就像又一次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跪在地上,泪不断滴落到手背上。空气还飘着海的血味。可我心的悲痛和愤怒不再尖锐如先前,好像他刚才把它们涮洗了一遍,涤除了它们伤人的分。我宁愿没有。我宁愿被我的痛苦撕碎。新的仇恨和痛苦在我心升腾起来。

    而他,在打电话。

    我听见他在给哨塔打电话,光明正大地打电话,光明正大地要他们快派救护车来,这里有一个新觉醒的向导。那么坦然,那么自在,好像那地毯上的尸不存在。

    “你是谁?”我问。

    “雷,”他极为脆地回答了我,“你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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