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 - 50

    “你是咖啡馆的第一个客人，理说，应该给你调杯咖啡，但我记得你晚上不碰咖啡，”段小恩把玻璃杯轻轻推过去，“所以，还是给你泡了杯果茶。”

    玻璃杯通透明，杯描银草纹，搭橙调的果茶，十分悦目，一看就知是咖啡馆主人心挑选。

    闻驭把目光从前的茶杯移开，看向与他对桌而坐的青年。三年多不见，段小恩一如往昔，单薄、清瘦。他有双大睛，可惜缺乏神采，尾微微垂落，给人以脆弱之。

    “打算回来生活了？”闻驭问。

    段小恩轻轻一笑：“嗯，原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但是在外面待了几年，并不像我设想的那样，远远走开，心就能安定，所以还是回来啦。”他抬环顾周遭，“前几天，我逛这条街，看到这间咖啡馆转租，我一时冲动便租了来，也算是实现曾经的梦想吧。”

    段小恩的话勾起了闻驭的回忆。段小恩喝咖啡，有次，段小恩喝着喝着，突然放杯，嘴角还沾着白沫，认真说：“一杯咖啡好贵呀！我以后攒够钱，一定开家自己的咖啡馆，想喝多少喝多少。”

    那是个午后，天气很好，日光穿过绿叶与窗，映在段小恩面庞。光泽令他原本苍白的面庞忽然多了几分明媚与鲜活。

    闻驭打住思绪，说：“你回来，段之随同意吗？”

    段小恩没有立即作答。

    段小恩是他母亲与一个海外华人所生。男人得知女人怀，对女人说，他要回国告诉父母，然后接女人过去。女人被冲昏脑，把自己养在家里，专心等男人接去国外阔太太。但男人一去不复返，等女人回过神来，已来不及打胎。她生孩不久，沾上酗酒赌博的恶习。每次喝得烂醉，或输得光，就把恨意发到无从反抗的孩上。

    段小恩就是在这样一个残缺的环境里大的。很多次女人外厮混，会把他反锁在家。房是平房，窗固定铁栏杆，段小恩逃不去，只能日复一日，望向被铁栏杆分割的窗外。他住的街区混、贫穷，目光所及的景象，全都落满灰尘，让他到绝望。

    直到那天，非常平静的一个日，一个黑衣黑发、个挑的少年，像一锋利的刃，撕开日暮浑浊的光线，骑着自行车，从窗外掠过。

    他呆呆追望少年背影，心咚地一，全然忘记了被殴打的疼痛。

    后来，那个少年变成他的保护者，再到他的恋人……

    闻驭接受段小恩告白，两人恋后的第一年，一个陌生男找上门，对段小恩说，他叫段之随，父亲上月因病过世，他从父亲遗书，意外得知段小恩的存在。段之随想接段小恩去欧洲学习，但疯狂着闻驭的段小恩，毫不犹豫拒绝了同父异母哥哥的好意。

    段之随隔年又来，段小恩依旧拒绝。第三年，当段之随再度来本市，段小恩答应了他，选择远赴异国。

    “我哥本来不同意的……不过他说不动我，后来也就随我，不同意也不反对了。”

    闻驭略一，没再说话。

    氛围沉默来，段小恩慢慢地喝着茶，底弥漫郁。某一刻，他忽然抬手，覆在闻驭置于桌面的手背上。

    段小恩的手指柔冰凉，挲闻驭修的骨节，垂眉目，自言自语般呢喃：“……你没有婚戒。”

    闻驭一顿，把手回，慢慢说：“很多夫妻都不婚戒，这不代表什么。”

    “是吗，”段小恩失神一瞬，“那么，你跟……方青宜，很好，是吗？”

    突然听到方青宜三个字，闻驭眉蹙，神也随之一沉。他没有回答段小恩，抬手一看表——九多了。

    “小恩，我得走了。”闻驭起。

    段小恩急急推开椅，追到他背后，个小的他需要仰起，才能望见Alpha鼻梁的侧脸。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闻驭手握门把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段小恩声调颤抖起来。

    “……小恩，你别忘了，我那时赶到机场，不让你走，是你不停地哭，求我放你走，”闻驭脑海里浮现段小恩决定离开前那段时间，两人很多次重复上演，怎么都无法弥合的分歧，“你不能一边求我放你走，又一边期待我总是去找你。小恩，太多次了……你通过这方式考验我，并不能增加你的安全。”

    “所以我当时想，不要勉了，如果你的离开，能够让你变回完整的你，那么我应该放你走。”

    段小恩浑一颤，脸霎地惨白。

    闻驭说罢，推开了门。

    街昏黑寂静，夜风迎面拍打在闻驭脸上。他没走几步，脚一个踉跄，被从后面袭来的力猛地撞了一。段小恩不不顾，从背后搂闻驭，把脸埋在Alpha浸满寒意的大衣里，泪簌簌落，“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对你来说只是累赘……我以为只要我走得远远的，看不到你，就能慢慢放你……但是我错了，离开你的这几年，我没有一刻能停止你……直到现在，我还是你啊。闻驭，我知我、我不该对你说这些，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

    闻驭僵在原。

    段小恩手臂箍着闻驭，伏在他背上，哭得呜呜咽咽，伤心极了。闻驭缓缓抬手，想将段小恩的手从自己腰际取。可当他的指尖及段小恩纤细的手腕，往事历历浮现。他从那个虚伪冷漠、在上的世界离开后，心充满厌恶、偏激与愤怒。那段灰蒙蒙的少年时光里，段小恩现了。段小恩很黏他，他想甩都甩不掉，日复一日的相，令两人关系越来越亲昵……

    夜染闻驭双瞳，他定定伫立，没有回应段小恩，却也没能把啜泣不止的段小恩推开。

    方青宜在厨房手忙脚准备晚饭时，手机被他丢在了二楼。他刀工笨拙，好几次切到手，好不容易把菜烧得差不多，两手伤痕累累，贴满了创贴。

    忙完之后，他见闻驭还没回来，跑上楼找手机。闻驭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到。后面倒有条信息，很奇怪，闻驭只说了一半就发过来了。

    方青宜困惑地给闻驭回拨过去，这次换闻驭不接电话了。

    在路上吗？应该快回来了吧。

    方青宜没当回事，又楼收拾了厨房，把菜端上桌，找了本书坐到客厅沙发上看，只等闻驭回来一起吃了。

    院外的街灯亮起来，散发倦倦光线，院里的草木被逐渐加的夜吞没。

    在房门打开的响动里，方青宜陡然醒了过来。

    他一动，打开的书本从落到地上。

    “闻驭？”方青宜嗓音糊地喊。

    闻驭没想到方青宜睡在沙发上，怔了怔：“怎么睡在这里？”

    方青宜睛：“……现在几？”

    “快十一了。”

    “这么晚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闻驭闻言，顿了顿：“手机落在车上了，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