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男

    腊月的日降得早，五半光景，巷都便已落黄昏，边泠随着人走机舱门时，正好将西边咸黄似的橘红落日看了个末儿。

    都说近乡怯，时隔一年再次呼到熟悉的巷都空气，说不清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如芒在背，边泠心像是闷了气，难以言喻的绪在她心底生发芽。

    边泠关闭手机飞行模式，一边台阶一边等待微信缓冲新消息，宿舍群、社团群、游戏群全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排涌，唯独被挤到列表末端的三人家群仍然毫无动静。

    边泠将页面拉到最底，家群。

    上一次聊天还是一周前，她寒假回家的航班信息定之后，边父在群里应的要来机场接她的话。

    边泠几乎是有些意料之地皱起眉，单手打字：【爸，你到机场了吗？】

    一直到她推着行李走人声鼎沸的站，群里都没人回消息。

    边泠对此司空见惯，这二十多年来，她早就被父母三天两的鸽行为锻炼得波澜不惊了，正打算打车回家，手机突然嗡嗡振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边泠接起。

    泠泠，你飞机了吗？对不起啊宝贝，我和你爸今天还在学校批卷走不开，实在不空过去接你了，行李箱不重吧，要不

    女人年轻时清亮的嗓音早已不可逆地变得糙带哑，边泠听着电话那段略带歉疚的沙哑女声，睛却神地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甲。这双纤细白皙的手上惯了晶亮纤的甲，这两天重返朴素之后经常会让她到不适应。

    不过这也是为了这个寒假能过得舒服些，边父边母在巷都一任教二十多年，平时除了对班上学生的衣着仪态理严格之外，边泠作为这教师家的独生女，从小便惨遭两人职业病的牵累，但凡她有任何一达不到他们里好学生的标准，那喋喋不休的唠叨话能生生将她的耳朵磨茧。

    边泠抠着指甲边，有气无力地回，知了妈，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上车前记得拍车牌号发给我，最近市里了好几起女孩在租车上事的案件，不要拼车，也不要坐副驾，之前妈给你买的防狼你还带着没

    妈，我上次就跟您说过了，防狼上不了飞机，边泠被她的箍咒念得疼，而且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十一岁，该有的安全意识我都有。

    呿呿呿，事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你可别有侥幸心理，边妈教育惯了学生，一旦开始说教就停不住，再说了，我的宝贝女儿得这么灵，谁知外那些人渣败类看到会有哪些龌龊心思?

    是啊，知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他们不还是把重心全给了学生吗？

    嗯嗯妈，您先打住，让我先打车回家行吗，再不走天都黑透了。

    拍车牌号，听见没？

    听见了，您放一百个心。

    边泠从小便跟随父母住在一附近的一栋老教师楼里，邻里之间都是熟面孔，边泠拖着行李箱穿过小区公园的时候还被一帮尖的老太太叫住说了会儿话。

    边泠从来就讨辈喜，现也二十多岁了，退休之后唯媒的老太太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问她还没男朋友之后，一连往她袋里了好几张适龄男青年的联系方式。

    边泠哭无泪，要不是正好看到来扔垃圾的林忻煜，她还能在那边继续罚站半小时。

    林忻煜远远接收到边泠求助般的神，扔完垃圾后在池边上洗了个手，然后闲漫步一般往她的方向走去，泠泠，晚上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再不回去菜都凉了。

    边林两家住对门，俩孩打小关系就好，老太太们听到林忻煜这话也见怪不怪，倒是脸上皱纹笑得更了，是小煜啊，听说你们昨天刚考完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这次试卷简单。林忻煜随一应，从边泠手里接过行李箱后又拉过她的手腕，陈，泠泠还没吃饭，我们先回去了。

    边泠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和老太太们告别，直到走五米远，她才呼一气，仰起赞叹这位多年的战友：可以啊煜哥，现在撒起谎来面不改了都。

    谁撒谎了？林忻煜偏看她，未施粉黛的女孩靠在他肩低笑，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她朋友圈里那些妆容致的照片，他顿了一秒，边阿姨刚才跟我打电话说他们今天得加班，让我和你去外边吃饭。

    听见这话，边泠撇了嘴角，算了吧，我刚在飞机上吃过了，不是很饿你没吃饭吗？

    我也吃过了。

    楼里一片漆黑，边泠跺了跺脚，的声控灯还不见亮，她无语：不是吧？一年多了，这灯还没修好吗？

    早就报备过了，但一直没人来修。林忻煜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她，我明天再去问问。

    边泠在黑暗里的视能力极差，她攥少年宽大的手掌，好不容易才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冷白的光芒打亮了前方一小片楼梯。

    老旧楼里的过堂风也冷极，边泠缩着肩膀躲在林忻煜后上楼，你六月份就考了吧，今年寒假放几天啊？

    半个月多，初八就得返校。

    边泠慨，真辛苦啊。

    不辛苦，你以前不也这么过来的？

    边泠怔了片刻。

    辛苦吗？

    毕业三年不到，曾经忙碌的学习生活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兵荒的旧梦，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被边父边母从早到晚盯着学习的恐怖境况了，她只依稀记得那个学期她的初恋每周日都会带上草莓糕来她家补课

    不知不觉到了五楼，林忻煜将她的行李箱放到边家门，边泠正要踮脚摸门框上的备用钥匙，量挑的少年便已经先她一步把钥匙拿来了。

    凉凉的钥匙落手心，边泠没急着开门，反而被他再轻松不过的动作夺去了注意，她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前这位小她三岁的邻居弟弟，煜哥，你是不是又了？

    在她印象里，上次他帮她拿钥匙的时候也需要踮脚来着，但是上次是三年前？

    牵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林忻煜这会儿倒被她问得害羞起来，是了。

    边泠大致目测了一，一八五？一八六？

    一八七。林忻煜说，上周测刚量的。

    边泠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开门时又忍不住八卦了两句，我们煜哥如今一表人才，学校里有没有女孩儿追你啊？都三了，不会还没谈过恋吧？

    也不知是说错了哪句话，林忻煜颊边的笑意在她话音落后可见地褪去，边泠，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非要在时期谈恋的。

    边泠从他的话里听哀怨，想也知他还在怪她以前谈恋的时候拿他的名号跟爸妈打幌的事儿。

    她放音调低哄，好嘛，不谈就不谈，生当然还是学习最重要。我先回房收拾行李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