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驿夜

    南漪闻言，心里清楚他所说是真，于是沉默地端起酒盏，小小地饮这秫酒。

    她并非滴酒不沾，先生生前独酒，避世蟒山，无人对酌，便只能拉着她同饮，她的酒量算不得好，但这秫酒倒也难不倒她，只是如今这境与他对饮，心只觉怪异非常。

    不久驿丞安排人端上来冒着气的羊汤饼，这一行人除却南漪，皆是男，军汉常年饮风，如今能坐在避风有炭火的地方吃上一碗乎乎的汤饼，更勿说还有好的酒，哪里还有比这更舒的事？虽然驿站的吃与味无关，但丝毫不妨碍这些凉军士官们大快朵颐。

    一群糙汉，聚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动静可想而知。

    南漪耳边尽是咀嚼吞咽之声，她着筷拨了拨略带膻气的羊，那多瘦少，虽然她腹空空，可对着这一碗腻的红也实难，因而只挑了几筷汤饼吃了，不经意抬，却见对面之人沉默而安静地，他倒不似那群人一样，仪态甚至算得上优雅，在满堂啧咂之声，他们这一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了。

    南漪本来胃就不大，遇上喜的还能开胃多一些，如今勉吃了几，就放了筷，可没想到对面之人却不动声将这满满一碗汤饼吃了个净，本以为他这养尊优的天潢贵胄对这样鄙简陋的吃定然瞧不上，这倒令南漪多少有些意外。

    待众人酒足饭饱，驿丞着人安排了好了各自，一面吩咐人给湛冲房里抬了半桶，一面，官无能，只能供来这些了，此地荒寒，多有不周之，还望殿恕罪。

    湛冲走到窗边，拨开窗棂朝外瞧了瞧，也不回，无妨，从这里往鸠里有三通路，如何行的便宜？

    驿丞连忙，回殿，舆图上虽绘制了三条通路，可其一条路要横穿曝骨滩，此路通鸠里路途是为最短，可也最为凶险，途更无可补给之，所以还望殿斟酌，而其他两通路则是从旱湖南北分别穿行，路途倒是相差不多。

    这其后两条路，哪条通行更费时些？

    殿若想省时，可择旱湖以北那条通路，只是如今这时节从那里行军，总是比夏要遭罪些。

    湛冲略一，摆手挥退了驿丞，这驿丞虽然驻守这荒脊之地，却是个极有的伶俐人，躬倒退着去，经过南漪时，还特特冲她又呵了呵腰，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南漪如今哪里还能和他独一室，意识就要推门而，可却听得后那人，你如今尚能囫囵站在这里，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你今晚若单独走我这屋，我怕你难见明儿的日旸。

    话音未落，只听哐啷一声，门被她用力打开，他亦未上前阻拦，哼笑一声，旋坐在桌旁，兀自倒了杯茶来自饮。

    南漪似与他赌气一般走了去，方站到廊，只见几名上凉军将仍聚在明堂饮酒，不知说到什么兴，几人皆弃了酒盏，人人捧着酒坛饮，其一人余光见着了她，连忙放酒坛，拐肘了旁的同袍，示意他们，几人纷纷朝她望去。

    南漪见他们脚倒着不少空了的酒坛，那一双双不甚清明的睛里蕴藏着不可言说的污浊，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阔脸莽汉且已扔了酒坛，正一步三摇地朝她而来

    湛冲手的茶犹未饮尽，就见方才昂然闯去的少女，上气不接气地冲房，迅疾地转又合上了门。

    南漪一时困窘，面红耳赤，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境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后那人发一声刺耳的笑声，清泠，过来给我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