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思华年(一)

    本是熄烛寂睡之夜，华家院突然传来几声惊天的嚎叫，一阵嘈杂过后，村里的犬闻声而吠，各家披衣而起，秉烛门以为是村里闹了贼。

    在自家门眺望声源，原是华家传来的吵闹声，遥遥听了几耳朵，均是华家大郎又惹华二姑娘生气了，这也是该，于是纷纷回了卧炕继续酣睡。

    左邻右舍闻声前来观望，但见华大郎跪于院，被华二姑娘反绞着胳膊，华母于一旁劝阻，华父拧眉呵斥着。

    与华丰称兄弟的苟胡友本是听他说要把妹嫁与自己，他才送他回来的。他虽听闻华家二姑娘脾气爆，心想着娶回家驯服驯服就好了，谁知竟还力大无穷，动辄就卸了她兄一条胳膊，如此剽悍女，纵是再实惠他也不敢领回家了。

    他着冷汗，拨开来瞧闹的左邻右舍，挤院外，对被压在井的华丰远远：华兄弟，天不早了，我先家去，改日再来拜访。还有你提议用你妹抵掉你欠我的二十两银之事，我想了想，家实已有妻，再添不起一房妾了，那二十两你还是如数还我罢。

    说罢兜起衫摆匆匆离去。

    好你个华丰，你私自替我主说媒也就罢了，还敢拿我抵债？还是作妾？哼哼，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

    哎哎！疼疼疼！疼死我了！爹！娘！你们她啊！我是真心为她好，她不但不领还这般对我！

    真心为我好？   华年闻此冷笑，睛眨也不眨地将他另一条胳膊也卸了来。华丰两条胳膊脱臼使不上力，即便华年松开他，他光靠脚也难以站直，整个趴在井木盖上，场面略显稽。

    混账！还不放了你兄！      华父瞪着睛敲了敲拐杖，华母则早被这场景吓得哭将起来。

    华年直站着，冷面扫视院人。家人、外人，其的、瞧闹的不是哪方，都没有一方替自己说过话，从来没有。

    他们仅会以为她在无理取闹，等实在说不过她了，他们又会让她息事宁人、得饶人且饶人，叫她不要得理不饶人甚么皆是一家人，甚么家和万事兴通通是拿来堵她嘴封她的说辞！明明是受害之人，最后倒显得是她有错在先了。

    凭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华年冲己屋，从木箱拿一块四方布摊在桌上，扭去在屋各搜罗自己觉得必备的什往上放，她摸自己藏在砖后辛苦攒的十两银，用剪搅成一半，留五两在桌上，另外五两带在上，她将布的四角分别对系，裹成一个行李背在上，就要往外走。

    屋里的外族女人拦在她面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不，不走

    放开我。

    外族女人执拗地不放手，华年盯着她那双异眸失神一阵，差一就要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一刻，她狠狠甩开外族女人的手，指着她咬牙切齿：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亲姊姊是死于你的族人之手，也许你是无辜的，但我亲姊何尝不是？你上留着你那肮脏暴戾的族人之血，我对你的厌恶不比对我那院名存实亡的亲人少！别跟着我！

    华年背着行李来到院，路过华丰时将他被卸的两条胳膊安了回去，她抬冷冷盯了一自己的父母，轰散围观的左邻右舍，也不回地往外走。

    华母惊讶之，连带声音都了几个度：年儿！你要去哪儿？！

    华年没有回，一直往院外走。我的好兄不是容不我么？不劳他费心嫁我去，我这就走，永不会再回来。

    华母急得追上去，：胡说甚？你一个女娃，走到外面能甚！别忤逆了，快随我回去！

    华母追得愈急，华年就跑得愈快，她年纪轻又，没迈几步就将华母遥遥甩在后，待二人离了有二十余步距离，华年站在院外，对着华家、对着整座麻木不仁的村庄、亦是对着不公的天立誓：

    天之大，自有我容之，这十几年如一日没盼的日我是活够了，清莲居士所说不假，倘若不为自己争一争，我就妄来人间一趟，我贴补家用力大尚要受你们的鸟气，可见寻常女是如何艰难地过活，待我到外面闯一番事绩，若是富余，就叫天瞧一瞧，女亦是活活血志气天的人！

    说罢华年转义无反顾地遁茫茫黑夜，独留其后华母兀自发着呆。

    华丰依旧在院哀嚎不止，手臂虽已接回，钻骨的疼痛却仍未消散，从小到大未受得疼的人经此一遭，上衣早被冷汗裹，要死要活地在地上撒泼讨说法。

    疼死我了，爹，你可得打她一顿！我若断了臂，日后谁孝敬你二老呢？哎呦喂，疼死我了！

    华母还要去追，华父远远看见，在院呵斥住她，：还去追那个孽障作甚！让她去，我倒要瞧瞧她撑得过几时！

    华父最忌讳家丑外扬，他好脸面，纵使家再如何不堪，只要不叫外人知，他就能坐视不任其发酵。如今女儿殴打其兄忤逆他的事全村皆知，华父挂不住面，心里正生华年的气，气她为何不忍气吞声任他们宰割，气她目无尊欺兄灭父，华父心，如此逆女，让她在外边饿上几天权当惩戒也好！

    倒是外族女人从屋来，寻着华年离去的方向就要追过去，华父一见，忙和华母一起将人锁华年屋，这可是他们买回来给老华家传宗接代的女人，可不能放她跑了。

    她上伤寒几时好？

    寻常也得养上七日。

    那便七日之后，让丰儿与她行房，早些有，我们也能早些抱孙儿。

    华母听了，扶起地上的儿就往屋去，途时不时回瞧瞧锁上的院门，期望女儿回心转意的同时，心里又生一些自己也讲不清的其它希冀，她心她不回来也好，若真如她所说在外边立一番事业

    半晌，华母摇否决自己这大逆不的想法，扶儿了屋，门帘降，一炷香后，华院的屋烛光熄灭，陷了与全村一样的死寂去。

    外族女人坐在炕角，用手在纸窗上扣了几个，睛从窥往外边，徒劳又黑漆漆的一片。

    她正思念着远去之人，院的犬突然躁动，却在吠了一声后又重归寂静。外族女人鼓着嘴靠在窗边，她尝试推了推窗，没有推动，于是颇为气恼地坐在炕上泣。

    外边的削被人拿走，木窗应声而开，一背着行李的黑影从窗外，踩在炕上捂住外族女人的嘴不让她尖叫，继而抱着她翻越窗，黑影又将木窗原封不动地合上，削好，转拉着外族女人走到院墙。

    村里的房全是由泥混着秸秆所筑，院墙亦是。黑影先是将外族女推上墙，自己则先一步翻到院外，在一人余的院外伸手接她。

    外族女人害怕不敢，院外等的人一急，直接拉着她的脚踝将人扯来，外族女跌在院外人上，二人抱了个满怀。

    还不起来？   听这声音，竟是去而复返的华年。

    原来她走一里地不到，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