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

    鸣三声，外仍是黑黢黢一片，房靠隅摆放的瓦罐响起沙沙的磨爪声。鸣未止，院里犬吠又起，室榻上，少女陡然睁，耳闻外边有人在拍门。

    披上外衣，燃松明。少女踱至大门，警惕地问是谁。

    年儿，是爹娘，快开门呐！   语气听着煞是焦切。

    少女扒开木栓，将二老让来，华翁将车赶院，华媪忙去关了木门，转急吼吼去解车上的麻袋。

    华年举着松明为其照明，但见车上搁置两大麻袋，二老视线却只盯着左侧的那稍大的麻袋看。

    华年瞧那麻袋里好似有活在动，她颇为欣喜地凑上去，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你们买到狸了？      少女以为麻袋里装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猫儿。

    不料袋一解，一个浑褴褛面颊脏的大活人映帘。

    那人昏迷不醒，浑，好似还发着烧，从这人平的咙及纤瘦的躯上可以依稀辨认，她是个女。

    别愣着了，年儿，快将她抱屋。

    妇人所说非顽笑话，少女七尺八寸，力大如，田间耕作及家一些重活累活素日都是仰仗少女来。让她将人抱去，是有史可依的，年前宰杀的全猪，两百余斤重量，即是凭她一人就从镇上背了回来。

    华年虽心存疑问，也知这事不可声张，闷声不发一词，将麻袋里的女打横抱起，直往屋走去。

    待她将人放躺在火炕上，其兄华丰于此时着惺忪睡从里间来，瞧了一炕上肮脏之人，嫌弃：爹，娘，你俩从哪儿来这么个恁脏的乞丐？还不丢去，熏得家里臭气盈天的。

    呸，你懂甚！   华母将华丰拽至一边，神秘兮兮，这是你未来媳妇儿，是能给我们老华家传宗接代的福星。

    亏您真敢想嘞，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讨个乞丐作老婆！瞧她气多气少，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还传宗接代，我折腾没几就能归西喽！

    混账，轻些声！   华父斥他，这事容不得你主。

    一旁查探女况的华年背对着他们，听闻他们所言，脸晴不定。她伸手在昏迷之人的鼻息探了探，又去摸她脉搏，好在还有救，就是冰得很。

    哥，去烧些，我要帮她。

    你自己怎么不去？

    那你帮她。

    华丰瞧一炕铺女人那不知被谁用粪糊满的污脸，心里作呕，碰她一都是要他命了，更别提为她了，他不满得哼哼几句，扭选择钻灶房去烧火。

    烧来，华年让华丰满自己屋里的浴桶，华丰嘴上骂骂咧咧得不肯，在华父的斥责还是照了。

    待好一切，华年就将人抱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将爹娘兄隔在外间，三五除二地褪去女上的脏衣，小心扶着昏迷的女人坐浴桶，她让她靠在桶，拿来自己平日沐浴用的麻巾，开始细细为她拭起来。

    说来神奇，女脸上脖上尽是污垢，却异常白皙，肌肤弹不溜手。她小心掉她脸上脏，片刻后，华年呆在原地。

    面前女面颊清瘦，窝邃鼻梁，纵使闭着眸，纤密的睫仍能在苔投一扇明显的暗影。肤如凝脂，眉若晓月，粉一，魅无边。

    好的外族女人。

    华年将人清洗净，又为她穿上自己的衣裳。因她量过于常人，女穿上她之衣，衣袖都要往上卷起好大一截。

    我滴个乖乖，竟是个人儿！

    华丰瞧见自己先前不齿的乞丐，洗了洗，居然摇一变，成了个妖似的人，比他们村王二保家的姑娘还要灵好看许多！

    未及六尺的华丰来了神，吞了吞，不怀好意地凑上前就要伸手摸女人的脸。华年皱眉，抬臂打退了他的手，说：不省人事者你也得去手？

    我先摸摸都不行？左右会是我媳妇，你挪开。

    华年听此眉拧得更，面上现明显的厌恶来。她挡着兄意亵渎的爪，对方赖膏药一样直往前贴，华年动怒，双手狠狠一推，华丰跌在角落，撞在墙边碗橱上，震得里边瓷叮啷作响。

    爹娘，你们瞧她！

    华母心疼得扶起倒在地上的儿，一面劝女儿：你就让他摸摸又怎得了，她是我和你爹钱买回来的儿媳，是你的未来嫂嫂

    我可没有外族人的嫂嫂。   华年绷着一张脸，因常年于田间劳作之故，脸上肌肤晒成麦，清秀面庞上，大大的珠黑白分明，与她的喜恶一样皆藏不住。

    你二老去赶集的钱还是我辛辛苦苦没日没夜赚来的，门前，我就嘱托过，我想要一只猫儿。家积鼠成灾，没个猫元帅压镇，谷还不得被啃噬殆尽？你们却好，拿我聘猫的钱，去给你们的好儿娶媳妇，还是个外族女人！难不成你二老忘记我大是如何死得了？

    华年义愤填膺，华父华母闻之心虚埋，俱不敢看她。

    七年之前，北渊异族人犯，在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良家女儿惨遭贼人毒手。华家大女儿华盼那时方及笄，村庄了贼人，父母尚在山耕未归，她为保护一弟一妹，让他们躲于地窖，自己却去引开四翻寻的贼人。

    其场可想而知。

    幼时的华年，在地窖一面捂住自己兄的嘴不让他惊叫，一面透过草堆的空隙目睹北渊士兵的恶行。

    她睁睁看着大遭人侮辱却无计可施，事后那伙贼人将她掳走，嘴里以蹩脚汉文称她为两脚羊。

    很久之后，懂事了的华年方知何为两脚羊。那帮茹饮血的外族人乃游牧之军，起兵造反并未备齐粮草，所以杀到哪吃到哪，妇人被其掳去，除了受其玷污外，更会被他们如同羊羔一样杀了果腹。

    以前家，就属大平素待她最好，如此血海仇，换作谁都不能平静看待任何外族人。

    已是陈年旧事，你还提它作甚？   华父皱眉，状似不喜。仿佛在怪她为何在正月里提这晦气之事。

    陈年旧事？   华年扫了一圈儿父母兄，见他们举止麻木神厌烦，她一哽，了然地咳一闷气。

    是了，仅是死个女儿而已，没甚大不了，只要儿尚在，哪怕她也一并死去，二老都不会伤心至寻死觅活。儿是他们的念想和指望，哪怕是块孬材，他们也能当块宝地供着。

    早该看清他们的嘴脸的。

    见爹娘护着自己，华丰向她挑衅一笑，又要伸手去摸炕上女。华年一把攥在他腕，收力狠狠一，活儿人的力气自不必说，华丰疼得嗷嗷大叫，哭着喊着求华母帮忙，完全没个兄该有的样。

    说是兄，华丰不过也只早华年半刻生罢了。二人是龙凤胎，正月初一降生，逢族辈测算，此胎天命不凡，日后必成大。华父华母均以为说的是男胎，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