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师

    晚间沐浴后，秦绰穿好寝衣将上的玉冠取，铜镜光明亮，因着升腾的气而覆上雾。他将雾拭去，看着自己那张脸突然觉得陌生。

    而后他将寝衣拨开，颈之除了一些细碎的伤痕，在他左，有一被烧伤的伤疤。

    那面，曾经也是一个蝙蝠纹样，也是被他自己用烙铁成如今的模样的。

    当年不是所有人都在左手手腕上刺上这个图案的。

    他们说，蝙蝠，取个吉祥的意思，算是一福愿，再不济真死在战场，面容若是毁了，还能有个标记，能把尸首找回来。

    那一年他十八岁，坐在的石上笑了一声说：我才不刺，怕死什么，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啊。

    然后他就被人从石上踹了去。

    臭小，又了是吧？好几个人对他亮了武。

    你们单挑行不行，总是一块儿上什么？他跑了几步躲着几个装要跟他打架的人。

    谁跟你单挑？

    单挑总是打不过这狂妄的人的，好在人多，他也就不敢放肆了。

    最后他还是刺上了那纹样，只是他说他才不要人帮他捡回尸，便刺在了前，平日里也都遮住。

    那个绑住他扒了他衣服叫人给他刺青的人，后来整个左臂都被砍断了，所有人狰狞的死相，都一分不落在他脑海里。

    到最后，谁也没办法留个全尸。

    他看着镜的伤疤，闭上，那血腥味总是在他边挥之不去。

    循剑宗。

    赵掌门正看完弟呈报上来的今日比武的行事，睛在谢星摇的名字上停留了一阵。

    掌门，九师姑到了。门外弟前来禀报。

    她回神，而后便见到一绿衣的女持剑而来。女素衣青衫，剑在手，形清瘦，生了一副艳丽样却通的清气质。

    沈殊枝刚江湖时，便是了名的冷艳佳人，只是脾也的确如其剑法，孤难近。

    回来了，天晚了，早儿歇息吧。也正是时候，过两日千锋会便要到最后了，你也能好好看场闹。掌门笑着，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和善威严。

    沈殊枝却没有多什么善意，开便问：阿星近日如何？

    还好。

    她在山遇险的事，跟师可有关系？

    赵掌门维持的那抹和善已经支撑不住，冷哼一声：你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想回来看看啊，我当年既没有再对她手，又何必在山对付她。

    师的狠心我也不是没见识过，不得不多疑虑，是不是借刀杀人。既如此，算我不敬，掌门看上去也累了，我也先行告退。她行了礼便转离去。

    前日晚上折腾了一阵，昨天又比武了一天，谢星摇难得地没有在寅时起，只是也没敢睡久，她就听到唐放在外叫着师父。

    她蓬垢面着起，打开门想看看这蠢徒弟是不是又把房拆了，便见到面前清瘦的女。

    我不在，你练功都偷懒啊，这个时辰还不起。沈殊枝笑着看着一脸无措的谢星摇。

    她愣了愣，而后猛地上去抱住沈殊枝，差儿把人撞倒。

    师你回来了。

    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个样。沈殊枝无奈拍了拍她的肩。

    谢星摇今日心畅快了不少，昨晚温凉秋跟她说，她也没见过季如犀的尸的时候，她便更存了一分希望。

    她又多问了一句，问当年季如犀是不是如传闻里所说了叛贼。

    温凉秋似乎想了很久，才缓缓说了句事非人所愿，但结果如此不堪，什么罪名都不重要了。

    她能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一直以来的疑影和难过都消散了大半。

    不过沈殊枝回来也让她很兴，沈殊枝从她到循剑宗就照顾着她，从小带她练武，小女孩的心思也最多说给她听，算来也有三四年没见了。

    从小她都觉得，沈殊枝会喜那些话本里写的云游四方的课，看到面前那书生模样的未婚夫，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陶雀还有些局促，拿沈殊枝买来送给谢星摇的东西，一双手递过来，看起来比她俩都秀气。

    在沈殊枝说他是个大夫之后，谢星摇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便是雀医，江湖除药王谷之外名声最是煊赫的大夫，因游走四方，而被称为雀医。

    其实沈殊枝也并不是从来清孤傲，对师门人也都是谦和的，在陶雀面前毫无嫌隙的温和却与她平日里又不一样。

    谢星摇不免又想到秦绰，自己说了喜他的话之后，他好像神不那么好。她看着不远亲近谈着的二人，不免低来。

    总以为就算秦绰不喜她，她也不会太难过的，这本就是她一个人的事，但得不到回应，还是会失落。

    只是她也没机会失落太久，就被沈殊枝拉着去练剑，非说要看看她这些年月都偷了多少懒。

    师父！这时候是唐放跑了过来，他收了沈殊枝不少东西正玩得兴，拿着个风车跑过来喊，他们说千金开了，说把大家都叫过去呢。

    听到这事，陶雀倒比她们二人显得有兴趣，说：循剑宗的千金啊，倒是一回看。

    千金只是从前宗的辈给起的名，因着从前循剑宗所在沂山上有一座飞来峰，不知何年月那峰上有了一株生得金粉的株，生得明丽异常，却始终不知这究竟是何属类，跟这世上的也没什么全然相似的，又生得金彩艳丽，便独取了一名。

    开的时节，跟这相似的，也没什么定数，有时候三四年开一次，有时候十年也不开，今日也算是赶巧了。

    怎么，我给你摘来看看？沈殊枝笑。

    陶雀摆了摆手：又不能药，别费那个劲。

    也不知是从前哪一年千锋会上，当时的掌门兴起，便鼓动着大家去抢那朵千金，这儿摘了也能有几月不腐，植株还能再，争抢摘也便成了盛事。

    师父师姑！快走呀！唐放看他们三个不挪步忍不住。

    沈殊枝倒是笑了来：你这徒弟倒可。

    吵了儿。谢星摇憋着笑无辜。

    谢星摇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聚集在飞来峰的山路上了。

    其实细看，那传说的飞来峰，早已成了许多碎石块。

    总是不能提那个人，但十二年前他留的痕迹，何尝消失过。

    昨夜温凉秋笑话她，说她拿人家的剑，去找那个人，也不想想那个没了剑的人要怎么与她比试。

    可是夷山川是因为季如犀，才会被称作夷山川的，没有他，一把剑又能什么。她神失落，温凉秋也就没继续说。

    其实夷山川，本意是沂山穿，虽说是把好剑，却也不至于威名震世。是季如犀拿着它，击碎了那沂山上的飞来峰，她的师父说了句穿沂山，才给了那剑名字。夷山川，本说的是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