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1

    你开始在人间行走。而当你遇见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便是在石匠的家里。

    这大概是你第三次拜访石匠家了，前几次都不怎么顺利。

    事实上整条街的人们对你都非常冷淡，可你依然持不懈。

    当时你正站在他家的屋檐，一队拉着石料的蜥蜴飞驰而过，车碾过落雨后的泥坑，飞溅而起的污直接泼了你一。

    虽然你穿着黑的衣裙，但脸上和手上还是沾上了不少。

    其实你不太在意，甚至捻了泥沙在指尖挲，颇有兴致地受着那粝、微的觉。

    然后一块布巾递到了你面前，不新，但是净。

    你了声谢，接了过来，却没有立刻使用。原因无他，因为递给你布巾的男孩相实在有些引人注目：

    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最糙不过的学徒短袍，可这灰扑扑的衣非但没能掩去他的秀，反倒衬得他整个人洁白得像是天边的云从发到肤，无不是那绵的、仿佛透明的白，唯独瞳是淡淡的血粉，给他添了一分恰到好的、属于活的生气。

    是的，这个男孩是个白。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你早已适应了这里生容貌的奇异之，但这样的男孩突然现在面前，你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

    行走在人类的城镇，寻常的男孩被你笑看一，多半会直接呆住，或者红着脸扭开脸去。要是碰上脸厚一的男人，大概会直接鲁莽地向你提邀约。

    但这个少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回避，也没主动开，只是一直盯着你看，蹙着秀气的眉，仿佛在苦苦思索什么。

    你并不急着提问，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他，等他先开。

    直到在后院的主人不耐烦地大声促，他才犹豫着问你：为什么不？

    只是这个问题吗？

    你有些失去兴致了，但依然耐心。

    这没什么，你说着将布巾直接递回去，没有要的意思，不过是一脏东西而已。

    不是男孩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指着你发鬓旁的黑纱说，黑的，坏运气。

    你本来已经递去的布巾突然又收住了。

    你再次打量他，确定了他拥有某和运气相关的特，有成为非凡者的潜质，而且天赋应该不低，不然他不可能一就看穿你的伪装那并不是什么黑纱，而是厄运的实化。

    你漫不经心地了脸，原本洁白的布巾上立刻有了几黑的污渍，还有一些只有你和他才能看见的东西。

    还要吗？你问他。

    他，虽然神看不有什么变化，但你还是注意到了他垂在侧的那只手，缓缓了衣袍，仿佛担心你是那蛮不讲理、惯会恩将仇报的旅人。

    你当然不是。

    但你总有几分恶趣味，尤其是面对这样的男孩净的，不谙世事，很容易就让你想到你的弟弟，安提哥努斯。他也有一白发灰白的，非常哭，只要稍一欺负，就会这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得更厉害的神

    你将布巾递给了他，指尖堪堪划过他的掌心。

    他受惊一般手，随即才反应过来，你本就没碰到他的手，而是于他的掌落了一枚钱币。

    他更不安了，立刻想将钱还给你。

    不用，他摇，不需要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后院的方向张望。凿石的声音已经停了来，显然主人在喊了半天之后已经失去了耐心。

    你害怕什么？怕钱被收走吗？你饶有兴致地问他。

    不是这样的，他说话并不快，但急促的意味显而易见，不需要钱的

    乌洛！冲屋的是个壮的矮人，你怎么磨了一半就跑了？日落前王就要见到打磨好的的石台！后天就是万神之宴！万神！你知万神是什么意思吗？一万个神明的宴会！不完就扒了你的！

    他一掌拍在那可怜的孩后背，连推带搡地将人赶回了后院，压没在意你和他之间小小的易。

    当那个男孩的影消失在门后，矮人又怒气冲冲地来到了你面前。

    你不要再来了！我们这里不迎异大陆的教徒！他毫不客气地宣布，嗓门极大，胳臂因为常年抡凿和锤的缘故，看着像是一就能掐断你的腰。

    如果你只是个柔弱的、普通的传教修女，多半是要被他吓到面惨白。

    可你不是。

    你只是笑地看他，直笑得矮人又将嗓门提了一个调。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人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吼，你们我不你是血族、灵还是别的什么，全都不是好东西！之前那个家伙也是别看我！你每天来就是为了他吧！离我儿远一！

    你儿？你向门后的方向投去一瞥，意思再明显不过。

    哪怕是矮人和人结合，也生不这灵和龙才可能拥有的和貌。

    矮人一涨红了脸。

    而你在他爆发前，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指尖一捻，像变戏法那样又变了一枚钱币，虽然不是矮人熟悉的铸式，但这金灿灿的样，无疑是大陆上的神明还有凡人都喜的模样。

    一个问题，一枚幸运。你声音柔和，神真诚。

    别想问我儿的事，多少钱也不行。

    我保证我的问题与此无关。你说，我只是一个初来此地的信徒。

    你想问什么？矮人的神依然警惕，但是缓和了不少。

    你手在脖的位置轻了两，神郑重：我想请问一，您是否有兴趣了解一我们尊贵的神明，比星空更崇、比永恒更久远、厄难与

    没兴趣。矮人打断了你的话，我是说真的，这座城市已经有很多神明庇佑真的不需要了。

    拒绝是意料之的结果，让你惊讶的是他的语气。

    没有愤怒，没有轻蔑，甚至没有不耐。

    神明已经够多了，他说，都一样。

    你安静地看着他，知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

    我的爷爷的爷爷那会儿被狼追赶得只能躲地。后来狼消失了，和它们那畜生神明一起听说是人和灵赶跑了它们。其实还不错，至少不用吃我们除了偶尔血族会来偷袭，还有龙和鸟但那算不了什么。

    新来的神明都喜巧的东西灵不会买卖这些的，所以祂们需要我们，只有人类人多，手脚又灵巧，才能他们想要的东西。大量的。

    神明需要我们。他望着外边洁白的屋墙，漆黑泥泞的路，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要调什么，有淡淡的迷惘。

    过了一会儿，他始终没有得到你的回应。

    矮人这才反应过来仿佛有什么不对。

    你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一枚金币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