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瞬息间是夜晚

    倪嫣第一反应是想回挡住林汀，可是已经来不及，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看见李成文后怔在原地。

    林汀当然记得李成文，纵然七年的牢狱生活让他苍老了许多，林汀也一认了那张常在噩梦现的脸。梦里，法官在十字路宣判刑期，地上铺满白和哭声，他坐在车里拉琴。一辆砖红卡车迎面冲来，李成文的脸映在撞碎的挡风玻璃上，手腕突然传来剧烈痛意，他低，忽地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拉琴，而是起弓割断了右手。

    玻璃碎片海浪般翻涌袭来，在溺的窒息，一个声音轻轻将他打捞。

    林老师？

    是倪嫣。她怯怯望着他，小声说，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林汀居临地看着倪嫣，里的笑意比地上的雪还要凉：什么事，和他汇报你是怎么玩儿我的吗？

    不论是之前莫名其妙断联，还是后来又三心二意地回到他边，林汀从没有真的怪过倪嫣，但此刻，心涌上的被背叛的恨意却怎么都压不去。

    那么亲密地叫她，李成文是她什么人？一开始就知他遭遇了那场车祸，又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

    他的小猫，是一只别有用心图谋不轨的小怪。

    小怪一双通红，几度呼起伏，说的话却还是沾了哭腔：快走吧，求你了。

    林汀站着没动，李成文倒是靠了过来。他醉了，走路歪歪斜斜的，一只手搭上了倪嫣肩膀。

    嫣嫣大了，男朋友了。

    他咧开一嘴黄牙笑，凑得太近，呼的臭气熏得倪嫣发。她攥书包带，想摸袋里的果刀又怕吓到林汀，只好绷神经瞪着李成文，额上发细密的冷汗。

    你好。

    反倒是林汀，面对李成文还不忘打招呼，温和有礼与往常别无二致。

    李成文也因此正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着倪嫣的肩膀揶揄地笑了。

    你男朋友这么好，你得上吗。

    酒意和冷气让他齿不清，他三两步歪斜着走到林汀面前，厚的手掌拍在林汀。

    她不上你！不上你

    他打了个酒嗝，疯疯癫癫地笑着退后，手掌离开林汀，几张照片飘落在地上，像死掉的蝴蝶。

    林汀皱着眉想去捡，倪嫣却已经先他一步，跪在地上将那几张照片和着雪与泥抓在一起袋里。她手指冻得通红，死死攥袋。

    林汀看见她裹在羽绒服瘦削的肩在细细发抖。

    林汀还看见照片上是个涂着艳红穿粉洋裙的小女孩。

    他的小猫，因为怕被伤害而一直努力小怪的小猫。

    他无限纵容却不理解的她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四周很安静，不远有只黑白红嘴的鸟在雪上来去，并不怕人。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李成文酒劲儿烧了起来，正倚在路灯上喃喃有词，耷拉着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林汀压心骇然，扶起跪在地上的倪嫣，替她拍了拍膝上的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突然传来酒瓶砸碎的声音，他意识拽过倪嫣挡在前面，抬看见的却不止李成文。

    周矜不知从哪儿冒了来，手上拎半截酒瓶盯着李成文，额角青攒动。林汀皱了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也在这儿。

    而周矜则趁李成文还没清醒捂着在地上哀嚎，提起烂酒瓶一指倪嫣。

    要不是我跟他到这儿我还不知，你竟然和他这么熟！婊，他是你什么人，倪薇也认识他吧？你们看上周家的钱所以合谋杀了我妈，是不是？！

    他又转了转酒瓶，指着护在倪嫣前的林汀：你还护着她！就是她害得你手废了，你知不知？！

    林汀手伸向后，握住倪嫣抓过雪后通红的指尖，在周矜愤怒的音量，他如常沉静：不是她。

    握在手里的指尖抖了，猫一样轻挠他掌心。

    另一边，李成文哀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把冒血的后脑，一就恼了，猛地踹了周矜一脚。

    你他妈有病？

    周矜冷笑，揪起他衣领。

    你认不认得我是谁？

    李成文眯看了会儿，脸冷来，语气很随意：不认识。

    ，周家的贱怎么会在这儿？他暗骂一声。认识倪薇后他一直躲躲藏藏地活着，没在她生活里留任何可查证的痕迹，要是被周家知他和倪薇的关系，当年的事故就不是车祸而是蓄意谋杀了。他贱命一条，怎么样都无所谓，倪薇却不一样。

    酒劲没过，他脑里得很，想不什么办法，只是觉得绝不能在周矜面前认了这事，也绝不能和他起冲突不是心虚也不是怕，而是单纯不想让倪薇不好过。要不是倪薇还在周家，他现在就杀了这个冒失的贱也不是不可能。

    可周矜却不打算放过他，一拳打在他脸上。

    说！车祸不是意外，是你和倪薇计划好的是不是？！

    他目眦裂，大有和李成文拼命的架势。李成文不想惹他，只是躲避，越躲周矜越生气，手上力没轻没重起来。

    又是一拳砸去，没砸到李成文上，他躲开了，脚却因为醉意踉跄不稳，几步退到了台阶边缘，然后一倾，向后仰倒。

    一直在一旁护着倪嫣的林汀忙伸右手去抓，却没有抓住，见得李成文像只坏了的沙包那漫台阶，在新雪上一肮脏血痕。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过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