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上帝用手把你捧着此生轻轻地摇晃

    倪嫣拎着相机走在街上，肩上还披着江游执意留给她的外。他离开时带着满迷茫，所以肯定不知，她不过是在嫉妒他，嫉妒一段拥有亲密关系、连争吵都变成幸福的佐证的人生。

    和家人吵架的话歉重新和好就可以了，可惜她从没和倪薇吵过架，连和好都找不到理由。

    街边有家店排了好的队，倪嫣循着香气望过去，是在卖鲜月饼。

    她一个人，几乎不会去过什么节日，所以也没怎么吃过月饼。以前还和倪薇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好像吃过一两次月饼，那时穷，梆梆裹着红绿钢丝的五仁月饼她也觉得好吃。

    六岁秋她第一次吃到鲜月饼，可惜那天嘴破了，并没有尝那半只月饼的好滋味，现在再闻到同样的香气，总能勾不能填平的饿意与无法安抚的委屈。

    那时候她们还租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卫生间是公用的，倪薇会带她去公共浴室洗澡。她，洗得勤，但又心疼计时费，所以每次都洗得很急。

    秋节那天她忘记给倪嫣带拖鞋，只好让倪嫣别动，扶着旁边的墙。倪嫣没听话，趁倪薇着急地闭着冲上的泡沫时四走，隔间里太闷了，她想掀开帘去外面透气。

    浴室地很，加上冲来的和白泡沫，倪嫣光着脚本站不稳，走了没两步就狠狠摔在地上。疼是后来才有的，先来的是嘴里的苦味，倪嫣皱着眉吐来，发黄的瓷砖瞬间浸上血红，没一会儿又被来的冲散。嘴里的血不完似的，不断往外冒，像是被人使劲拧了血，她变成一只嗒嗒滴血的旧巾。

    倪薇来扶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哭，撕心裂肺地哭。裹着倪薇假钱包里的币一刻也不歇息地落，倪薇甚至来不及怪她不听话，只是着她把嘴里的血吐净，然后手忙脚地帮她清洗。

    和大多数时间一样，倪薇晚上总是有约会。她匆匆将倪嫣送回家，又匆匆化妆整理。涂红的时候，倪嫣坐在凳上看她，声音很小很小：我嘴里疼。

    拿冰块敷敷，啊。红沿着线了一圈，倪薇拧着眉，抿起双又张开，发轻微的啵的一声。

    倪嫣看着她门，的带着裂纹的木门砰一声合上。

    她爬到倪嫣刚坐过的凳上，对着镜掰开了。镜很脏，蒙着一层怎么也不净的灰雾，可即便如此，的伤也显得可怖极了，里面的生生绽开，渗着郁的血，边缘还有些泛白。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再动，一直在镜前坐到饭，拿起倪薇留给她的零钱了门。

    倪嫣来到巷一家小店吃馄饨。她常来，老板人好，会给她小份的，只收一半钱。天黑了，的小灯泡瓦数不够，店里昏昏暗暗，有只个好大的苍蝇落在腻墙上。

    老板边给她煮馄饨，边使唤在写作业的女儿给倪嫣倒。女孩给倪嫣倒了，又把自己要吃的鲜月饼切给她一半。店里空的，客只倪嫣一人。你妈妈呢？女孩把装了月饼的碟推给她，问。

    写你作业去。

    端着馄饨的老板听到她这样问，狠狠地啧了声，带着厚茧的手在她脖后拍了，然后把馄饨搁在倪嫣面前，笑着说啊，慢吃。

    倪嫣小声说好。馄饨确实有些，她先拿起月饼咬了一小，鲜甜，随爆开的香味郁到让她惶恐。她放手里的月饼，决定不再吃了，不然明年和倪薇一起吃临期的便宜月饼时总会想起它。

    店门偶尔有人来往，也会听见稍远些的地方传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倪嫣拿起勺吃馄饨，一颗馄饨半勺汤喂去，而微辣的汤便渗嘴里的伤，像一把刀决绝地割去。嘴里好痛，但比泪更快涌的，是再不吃月饼等会就尝不它的味了的念。

    她拿起剩的月饼嘴里，一接一，可只能受到破开的地方重的痛，再也吃不那郁的鲜甜。她终于疼得涌泪。

    倪嫣。

    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拇指掉了落的泪。倪嫣回过神来，她没在仄昏暗的小店里吃馄饨，而是溺在街边闷的人，打捞她的手有一抹熟悉的凉，让她在与空气于鼻腔接的瞬间狠狠呛了一。

    林汀。他皱着眉，像一个真正的救生员浑透跪在岸边那样严肃，然后有小心地将她抱住。

    那碗且辣的馄饨还就着心涛涛地煮，一个这样细微的拥抱，也灼得她好痛。倪嫣狠狠推开他，林汀始料未及，手里的购袋顺着张开的指节掉落在地，一瓶果酱被砸一个小，甜腻地去裹住青地砖。

    别走。林汀拉住已经转的倪嫣，又蹲用空着的左手去理那只厄运缠的购袋。

    倪嫣不知他是否曾经历过如此刻尴尬的时刻，以这样狼狈的姿势半跪在街收拾一份破碎的果酱。左手捡了四散开的品收购袋，又拿巾去那块污了的青地砖，姿势别扭又低效。

    而她并不比他面，还有什么比不被熬的泪更难堪？两个不面的人最好暂且别过，所以，放开。倪嫣甩了甩手腕，但林汀没理她。

    她不不顾地要掰开那只禁锢她的手，直到林汀没忍住似的痛哼一声，收的手指终于松开。倪嫣突然想起来什么，盯着他手腕看。细白的肤，青的血，凸起的络，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她收了，悻悻地，低着将脚边一颗石踢到他漂亮的鞋边。

    我想吃馄饨。

    我想吃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