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度己

    虽说沈宋二人早已是亲密无间，然而今夜宋渊得沈鱼允诺，一时间只觉喜乐无已，难以言表。

    那厢沈鱼梳洗过后，正褪了外衣要上床歇息。回首却见倚在床沿的宋渊眉弯弯，笑得像个刚得了称心玩意，心满意足的孩。

    沈鱼见状，走上前了他鼻，随他笑着问：兴坏了？

    是。宋渊应声，顺势把沈鱼揽怀里。

    沈鱼这般被宋渊抱了一会，不一息便隐隐有了睡意。然而微微抬看向宋渊，却见他若有所思，遂糊问：想甚么呢？

    宋渊闻言，伸手顺了顺她散在肩上的发，我方才在想该给甚么聘礼才好？

    嗯？沈鱼听得抬了眉，似是想了想方说：我﹑我要那个晶九连环吧。

    宋渊听罢，轻笑着应了声好，接着又：我还想到，倘当真与赵都督相认了，也不知他许不许我娶？

    沈鱼原在半睡之际，霎时间听得这话，不禁轻轻地呸了一声，我要嫁谁，自是我自己说了算的他真敢拦我，我就﹑我就

    那厢宋渊正等着沈鱼后话，然而低一看，却见沈鱼已是睡了过去。他见状一笑，也便抱着沈鱼合了。

    到得翌日，宋渊一早起来见沈鱼犹在梦，便独自去了郡王住。只一路上见府婢仆个个垂首噤声，想来皆因昨夜康云霞骤然失踪，他又急急理了她边几个亲信之故。

    宋渊想到这七年来康云霞把持府外事务，他走后也不知郡王是否理会得来，心不禁一叹。他如此边走边想，待到得郡王院门外，便问门外小厮：郡王可起来了？

    自宋渊回郡王府后，府仆婢也有人早猜到郡王府兴许要变天。然而众人也未曾料到宋渊年纪尚轻，行事却是雷厉风行，不过一夜之间康夫人连同其亲信已被逐王府。更有人传，昨晚忽地有旱天雷劈至郡王府后园，却不知是否先王妃显灵。

    是以小厮此番见了宋渊，心便不免发怵，颤声回：回﹑回世爷，郡王一大早便起来了。正在佛堂当。

    佛堂？

    是。当年失了世爷踪影，郡王痛心不已彼时已皈依三宝受五戒十善，因而府也建了座佛堂。只是郡王近年抱恙，方从佛堂里迁了来。

    宋渊听得，嗯了一声便吩咐小厮带路，把他领到佛堂里去。原来佛堂便在郡王院一僻静之。因宋渊回府不久，尚未摸清府状况，始不知佛堂所在。

    到得佛堂门前，宋渊便扣了门，待宋钊应声方推门。宋渊抬脚室，走至宋钊跟前，便见他伏在案上抄写，且案已放着薄薄一迭。

    父王。

    宋钊闻声，只微微颔首，却未抬。此时宋渊朝纸上看去，隐约见得纸上写：无上甚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宋渊小时于扶风，耳濡目染，自是认得宋钊写的是《地藏经》。而《地藏经》便是最常用于陆法会，超度亡魂之用。

    宋渊见此，遂问：父王写《地藏经》是为了超度母亲？

    宋钊听得，手上的笔顿了顿，一墨便从笔尖落到纸上，我度不了人，他说着垂了，不过是度己。

    宋渊听了这话默了会，方又听到宋钊问：你之前说你母妃去时，已知康云霞真，可是真的？除此以外，她可曾再说过甚么？

    宋钊语毕，抬起来。此时宋渊才瞧清他脸上神，似是一夜未睡，显有倦容。

    宋渊闻言，自是想到母亲去世时伤心吐血，恨而终的模样。只他低想了想，复又抬首，只应：她她去得急，并没有说甚么。

    宋钊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回过神后又抄起经书来。宋渊见了他埋首抄经的模样，一时也无话可说，只静静地退了去。

    接来几日，宋钊几乎镇日留在佛堂之，足不。宋渊见此，也便随他去了。因他有西京之约在，离府在即，时间拙之便只办了两件事。其一是整顿了府人手，其二是把他母亲牌位请回府。

    供奉牌位那日也是宋渊离府之时。这日一大早，宋渊便规矩把他母亲牌位请上神楼。待一切安排停当，又拉了沈鱼的手，一同跪在牌位前：母亲，前事今日已是明了。那害你的妖已行尽失，打回原形，你可安息了，宋渊说着，与沈鱼相视一方又：孩儿如今已成，便带了未来娘来看你。他说罢，便与沈鱼一同朝神楼拜了三拜，方起了。

    此番诸事尽了，宋渊与沈鱼便收拾了行装往佛堂去与宋钊辞行。沈宋二人携手到了佛堂，只见的宋钊穿了一袭灰袍，气虽是好了些，但人也消瘦了不少。

    宋渊见此，不禁想到当年那个红梅山上，着了一紫袍风无限的扶风郡王。然而彼时的郡王，如今已是个伴青灯古佛的居士。

    思及此，宋渊已是不禁红了。只他不愿教宋钊瞧着，便垂了：父王我们走了，你以后自个保重些。

    宋钊听得，应了声好，复又看了宋渊良久方：你们也保重记得明年天，我在府等你。

    一旁的沈鱼见宋渊一味垂着，心微动，便先宋渊应了声好，后又与宋钊：郡王，多谢你的画也多谢你告诉我娘从前的事。

    宋钊霎时听得这话，终改了多日来的神，温和地笑了笑，不必谢我盼着你明年与阿渊一同回来。

    众人如此别了，沈宋便离了扶风往西京发。

    只二人却未理会得，前那座狐仙娘娘庙因失了康云霞加持，香火日渐零落，不久后便在扶风百姓耳相传彻底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