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边到北边，天气太冷，他不适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还穿着一件鹅黄的袄
，跪坐在帷帐外。
乐师奏乐，他只唱了一句“团团黄雀”，秦钩隔着帷帐抬
，锐利的目光落在他
上。
秦钩说：“他倒像是要过冬的小黄雀。”
扶游忘了规矩，抬起
，呆呆地同皇帝对上目光。
他被留在
里，赐御膳，穿绸缎，皇帝让他一遍一遍地唱那首《团团黄雀》。
扶游不解，只当是皇帝初登基，他第一次
献诗，才有的赏赐。
可是献诗的那个冬天还没过去，秦钩就说喜
他，要他留在里陪自己。
扶游本来是不愿意的，他上次采诗，和村
农夫、山
夫，还有湖畔的渔夫都约好了，明年采诗再见。
又过了几天，
有除夕宴会。
扶游跟着秦钩去了。
殿金碧辉煌，灯火如昼。
刘太后——秦钩名义上的母亲，大赏群臣，特别是自己的娘家人；刘将军——刘太后的弟弟，趁着酒兴，起舞剑，旁若无人。
百官齐声
呼——
“太后千岁！”
“将军好武艺！”
扶游意识看向秦钩。
太后坐主位，他坐在右侧，灯火照着，分明就坐在这里，却仿佛没有人看得见他。
刘将军举着
剑，作势要向他刺来的时候，秦钩面不改
，把酒樽往前一抛，清酒洒在剑上，他假意醉了，往边上一靠，就倒在扶游上。
扶游手足无措，向刘将军请罪，然后把秦钩扶去。
这天晚上，在宴会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扶游试着抱住他。
本该无所不能的皇帝什么都
不了，扶游想，起码可以让秦钩知
，皇帝的愿望，总有一个是可以达成的。
于是他决定留在里。
可是留在里的日并不好过。
刘太后不太喜他，每回见他就要骂他是蠢货，还打他的手板；刘将军的一切言行都以
为准，也跟着说他蠢。
不单是刘太后、刘将军那边的人不喜他，其他采诗官也不喜他，因为他才采了一年诗，就“贪图荣华”留在里，他们写了好几首讽喻诗来刺他。
朝廷里，暗不满刘家派的官员，也不太喜他，因为他“狐媚惑主”。
扶游一开始还想解释一，后来解释不过来，也就没办法了。
他安
自己，这样也好，这样他和秦钩就是一样的了。
他们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样就足够了。
三年里，刘太后为了防着秦钩暗谋划，每三个月就要把他边伺候的人换一拨，人来人去，只有扶游这个毫无威胁的“蠢货”，一直留在秦钩边。
两个人终日待在一起，不觉烦闷，如此三年。
所有人都知，扶游是秦钩最
的人。
仅限这三年。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年冬天，秦钩在“沉迷享乐”掩护的各
谋算已经到位，时机已经成熟，他开始清算刘太后与刘将军。
刘将军手握兵权，要清算他，就不得不动兵。
原本秦钩带着扶游，假借过冬的名义，待在远离皇都的行里，远离战场，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可是没多久，前线传来急报，说晏家——秦钩笼络的武将世家之一，晏家小公在行军途
了事。
秦钩收到消息，连夜带人赶去营救，把扶游独自留在行里。
后来的事
，就是那样了。
刘将军自知必败无疑，安排人护送刘太后逃，为了拖延时间，刘将军领兵，一路杀到行，想要用“秦钩最的人”来威胁秦钩。
危急关，扶游提起剑，清
行里仅剩的侍卫人，在行之外挖沟渠、筑防御，三次击退叛军。
他放信鸽，向秦钩告急，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钩回复说，第三天午时。
于是扶游打起
神，带着人
，拼死一战。
第三天的午时，无风无雪，血河尸山之上，寂静无声。
行弹尽粮绝，被一举攻破，扶游被俘。
傍晚时分，秦钩牵着晏小公的手，姗姗来迟。
扶游在梦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事，其实早有迹象。
在秦钩还是皇的时候，晏小公曾在里过伴读。
后来秦钩登基，晏小公也曾在御前伺候过一段时间的笔墨。
这个时候，刘太后把持后，
照她后来对待扶游的态度，她对晏小公的态度也不会太好；而刘将军也在打压武将世家，晏家就是其之一。
或许是这个时候，秦钩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保护晏小公，才把晏家一家贬到边关。
这是秦钩登基第一年的事，扶游献诗是在这年冬天，当时晏小公已经离开了。
现在想来，隔着帷帐的匆匆一瞥。
不是扶游这三年来所想的一见钟，而是审视、揣度与算计。
在梦里，那场除夕宴会上，扶游伸双手，将秦钩推开。
他不想再喜秦钩了。
*
一场大梦，扶游从梦醒来，睁开睛，前一阵发
。
腮帮疼得厉害，应该是当时为了不在两军阵前哭声，咬得太狠了。
扶游试着喊了两声，但是好像没有人听见，他只好自己缓了缓神，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了地，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碗
。
是冷的，扶游喝了两，
觉舒服多了，也冷静多了。
忽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扶游被吓了一
，手里的洒在衣襟上。
总不会是仗还没打完。
他的心脏又剧烈地动起来，他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
。
灿烂鲜艳的红光映在他面上。
虚惊一场，原来只是放烟火。
扶游舒了气，很快又明白过来，这烟火应该是秦钩那边在办庆功宴放的。
多年卧薪尝胆，一朝大权在握，应该大肆庆祝三天三夜才对。
扶游靠在窗台边，想要撑着，又不小心碰到脸上的伤，疼得他泪都来了。
他抬看着天上的烟火，若有所思。
他想，现在应该论功行赏了，秦钩不至于那么小气，这三年来，自己替他了这么多事，应该也有功劳，应该是可以要赏赐吧？
如果可以许愿的话，扶游双手合十：“希望刘太后快振作起来，重新把持朝政，气死秦钩。”
“希望晏拂云门摔个大跟，和我一样脸都
起来。”“希望扶游能，继续采诗，假装没有这三年。”
扶游笑了笑，如果着三个愿望只能有一个实现的话，他希望是最后一个。
他实在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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